第94章

  方知淮没有接话，他沉默了一会：“现在回过来想想，其实当时就已经心动了，不然就不会答应你们去填补她‘爱人’的位置，在测试她对‘爱情’的反应的时候，我也在一遍遍验证我对她的感情。”
  他眉头微蹙，斟酌片刻后说道：“我只是……我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罢了，是我没看清自己。”
  黎凯明沉吟片刻：“你后悔了？”
  方知淮摇头：“后悔是最无用的，通过不断否定过去的自己来获得片刻的安慰是无能的表现，我从来不后悔。”
  他思考了一会，接着说，“我有错，我认，也接受这个错误带来的所有惩罚，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竭尽所能去挽回她，她原谅我，我用我一辈子补偿她，她不原谅我……我……”
  他只要一想到她不会原谅他心里就发疼，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她不原谅我，我也会用一辈子去补偿她，我希望她能好好的。”
  黎凯明轻轻出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你是被你自己束缚住了，她到底只是个实验体，不至于你投入这么沉重的感情。”
  “可是我们把她放在了低位却一直在用高位的要求去要求她，这太不公平了。”方知淮说道，“她的所有不幸都是因为我们希望她像人类一样拥有可以被掌握的情感羁绊和弱点，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把她当人看，只是把感情当成牵制她的绳索榨取她的所有价值。”
  “她是朱利安的‘女儿’，是陆景的‘朋友’，是我的‘爱人’，同样，是她孩子的‘母亲’，她被动地接受了这些人类的身份和职责，却没有获得这些职责带来的回报。”
  黎凯明劝道：“你分清楚你对她的感情了吗？可能只是可怜她。”
  方知淮摇头：“我也曾一度以为我是可怜她，后来我才发现，那不是可怜，是心疼，是因为我爱她我才心疼她，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认清这一点。”
  “后来我失去了她，我曾经也告诉过我自己，我是被我自己的感情给束缚住了，我试图去忘掉她，也尝试将她剥离出我的生活，但是她成了我心里的一道刺，我发现我过不去这个槛，她满足了我对爱情的所有幻想，我想让她爱我，只爱我。”
  黎凯明闻言，一针见血道：“你不是在补偿她，你是在补偿你自己，你其实还是后悔的。”
  方知淮的手抖了一下，接着他苦涩一笑：“应该是吧。”
  两人沉默对坐了一会，黎凯明转移了话题：“你爸爸怎么样？”
  “还行。”方知淮说道。
  “还和你妈闹别扭呢？”黎凯明忍不住道。
  “现在和我妈分居了，说什么不得等大伯的事尘埃落定才行。”方知淮说，“我妈那性格老师您又不是不知道。”
  黎凯明笑了：“你们家三个孩子，其实就你最像你妈妈。”
  “我感觉老师您在骂我。”方知淮不客气道。
  黎凯明被逗笑了，他摆摆手：“但是你比你妈妈更讲道理点，你爸爸把你教的很好。”
  “我妈其实也讲道理，但是她只讲她自己的道理，老师您说我像她，确实我也像她，不然也不会和她对着干这么多年了。”
  黎凯明笑叹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方知淮给黎凯明斟了杯茶，“老师，也别光说我了，也说说你吧。”
  方知淮看了眼正在和鹿鹿在花园里玩的黎近：“黎近这孩子怎么送到这了？”
  黎凯明无奈：“他爸爸新娶的那个不是个安生的，天天闹的头疼，我干脆让人把孩子给我送来了。”
  “黎主任最近是闹的有点过了。”方知淮说道，“家里的事没弄清楚，也影响在工作上的表现，之前年中考核的时候得了个“差”，下面的职工对他也有点怨言，投票的时候说他私德不好，他年末考核再不过可能就要面临停职调查了。”
  黎凯明苦笑，他心烦意乱地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想想都知道是为什么，大的支应不起来，小的也没有长进。”
  “黎主任工作上这件事我之前怕老师担心，所以自作主张插手了，现在他们上头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但是老师，黎主任家里那位要尽快狠下心处理了，黎近的母亲虽然不在了，但是黎近怎么说也是莫家的外孙，您的长孙，被这么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磋磨，莫家咽不下这口气不说，也影响黎主任的仕途。”方知淮抬手给黎凯明续茶，“我知道老师不是那种想争的人，但是起码把根基守住，之后黎近的路也会好走很多。”
  黎凯明闻言眉头紧锁，面色发沉：“……我清楚了，谢谢你的提醒。”
  “应该的。”方知淮说。
  两人相对着喝了会茶，方知淮说道：“我记得之前黎三哥的事是她帮着兜下来的。”
  黎凯明抹了把脸：“是，我欠她一个人情，也欠你一个人情。”
  “老师，话都到这了，其实今天我有一件事是想来拜托您。”方知淮也不绕弯子了，“我现在能相信的也只有老师您了。”
  黎凯明早有准备：“尽管说吧，现在黎家子孙不肖，未来黎家可能还得多拜托你。”
  “我会尽力的。”方知淮抿了口茶，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黎凯明，“我马上要离开濉溪了，我想托老师帮我看顾两个人。”
  黎凯明：“谁？”
  方知淮指了指鹿鹿：“我的老婆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