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你取出干净的杯子, 接了一杯温水放在玲王面前。
  意料之内的，他没有动。
  你在另一边会客沙发坐下，柔软的靠背托起你的背部，比起玲王此刻僵硬的坐姿,你倒是十分放松,颇有闲情地打量着他这副挫败难堪的模样。
  真是难得。
  从出生起便站在顶峰的玲王, 无所不能的玲王, 原来也会露出这样可怜又可爱的表情吗？
  如同你们的初遇倒置过来。
  多年前的疑惑似乎有了解答,为什么最开始那个不太聪明的、笨拙的你能够被玲王耐心温柔地对待。
  因为真的很有趣吧。
  看着新生的、胡乱地扑棱着稚嫩的翅膀、连飞行这种理应与生俱来的本领都学不明白的小鸟,在自己的教导下,羽翼渐丰，翱翔在天空时，华丽的羽毛流光溢彩。
  由自己亲手雕刻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你发现，你也有点难以抵御这种诱惑。
  你拿起桌上的杯子，掩饰般浅抿了口水。嗯，好像完全变成糟糕的大人了呢。
  玻璃杯和桌面相触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惊醒了玲王。
  虽然已经换了一个场所, 但他却好像仍然停留在方才的绿茵场上。
  他像一个真正的、被人戏耍的、可笑的猴子，彷徨无措地站在圈中间。
  自尊被一寸寸暴晒在太阳底下, 酷烈地灼烧让他的灵魂痛苦不已。
  “玲王, 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为你而存在。”
  “玲王，想要什么？有什么讨厌的东西尽管和妈妈说噢。”
  所有能够用钱财买到的东西, 他都可以凭借御影这个姓氏轻易获得。
  所有他人眼里难以做成的事，比如年级第一、股票投资等, 他依然可以凭借聪明的头脑在该领域轻松获得成功。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成的玲王, 理所当然地养成了“想要的东西全部都要得到”的性格。
  所以，即使父母不赞成他的梦想, 他也可以迅速找到同盟，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住父母的嘴。
  迄今为止，御影玲王想要做的事，基本都做成了。
  玲王从未怀疑过自己，可就在刚刚，无论是糸师凛还是蜂乐展现出来的才能，让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这种程度，真的是人类可以达到的吗？”的感觉。
  他很难不想起父母的话。
  “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成为足球选手，现在才接触足球的你……玲王，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你和朝雾那种过家家的游戏……”
  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收紧，玲王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就在这时，一双不属于他的，柔软的少女的手包住了他攥紧的拳头。
  “玲王，放松一点。”
  玲王抬起头，撞进你温和包容的目光，他阴翳的眉宇略有松动，长久的沉默后，他干涩的嗓子艰难地发出声音：“如果……我能像黄濑那样……”
  黄濑和他的能力很像，对方却比他走得更远。如果今天在场的是对方，结果是否会不同？
  玲王不受控制地做出类似的设想，然而这除了加剧他的痛苦，于事无补。
  他悲哀的意识到，在足球面前，他也不过是个优秀的普通人。
  你没想到能在这里听见黄濑的名字，不等你开口，玲王越发焦躁起来，那双瑰丽如宝石的眼眸，也漫溢上丝丝裂痕。
  “我该怎么办？”
  “这样的我，要怎么和那些天才竞争？”
  “我想要世界杯。”
  “仅凭我的能力，我……”
  像按下了暂停键，玲王的瞳孔微缩，显然，他想到了什么。
  片刻后，你听见他喑哑的声音：“或许，我应该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你松开了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抓住，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
  你瞥了一眼两人交缠的双手，放任了他在你身上汲取力量的行为。你没有直接否定他的想法，尽管你知道他这条路注定走不通。
  你想了想，问了他一个问题：“玲王，你为什么想要踢球呢？”
  玲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断评估着找个天才加入这套方案的可行性，慢了半拍才回答你：“为了赢得世界杯。”
  他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早就告诉过你不是吗？
  可他却看见你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笑道：“玲王，你怎么会……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呢。”
  玲王神色有些茫然，你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如果只是想要世界杯的话，你为什么会为自己不如凉太、凛他们愤怒？毕竟按照你刚刚说的，所谓借助天才的力量，如果你们一直走下去，凛和蜂乐都会是你的队友。”
  “你只需要跟在他们身后，就可以获得胜利。”
  玲王皱起眉头，这种说法听上去就让他浑身难受。
  “我猜，你绝对不想要以这种方式捧杯吧？”
  “那么，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踢球。”
  在你沉静如水的目光的注视下，玲王慢慢冷静下来，他开始回忆促使自己踢球的契机。
  似乎是……
  “因为……和我无聊的人生相比，足球的世界充满了意外和激情……让人着迷。”
  他想起自己查找资料时，看到的世界杯比赛画面，断断续续的、犹豫的话语渐渐变得肯定。
  “那是以我父母的能量，也无法为我准备好的礼物，它只能靠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