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野岭 第11节

  “大哥……”至今脸色煞白,杏眼写满慌张。
  周枭揉着太阳穴,从圈椅上站起,晃了下身子才站稳,抬眸扫了她一眼,尽管她的身段大部分隐藏在暮色中,但依旧能窥见窈窕的身段,淡淡的馨香。
  卫瑜然更害怕了,不断往后退。
  周枭没理她,摇晃往外走,走到门口怒喊一声:“李勇!”
  卫瑜然站在屏风背后,隔着格子看那道魁梧背影,直到听到李勇应声过来。
  “扶我回房去。”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有一股磁性。
  “是。”
  卫瑜然亲眼看着主仆两人离开正厅,她这才松了口气跌坐在地板上。
  她不知有多怕会发生那天的事情。
  庭院外的叠石停落一只布谷鸟,从外望进空荡雅致的正厅,由于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绿樱提着一盏油灯过来找人,“二少奶奶?”
  她踏入正厅,看见二少奶奶的女儿红酒坛就放在矮桌上,地上掉落一只酒杯,她疑惑发生了什么,提着灯正一转身,就看到屏风后瘫坐在地上的女人。
  “二少奶奶,您怎么了?!”绿樱上前关心,“您怎么坐在地上?”
  卫瑜然抬头,看见绿樱在面前,这才稍微找回一些落地感,心中那股恐惧消散些许,“我没事。”
  绿樱看到她脸色苍白,一脸后怕的样子,但她一个奴婢也不好过问二少奶奶的私事,忧心忡忡道:“那我们要先回凝香阁吗?”
  “嗯。”卫瑜然借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先回去。”
  回到凝香阁,经过一番梳洗后,随着夜深人静,卫瑜然躺在床榻上,仍然忍不住后怕地回想起傍晚暮色下,发生在正厅里的一幕。
  卫瑜然闭上双眸,脑海里回荡的是那一声声带着嘲讽和愠怒的质问,质问她是不是要勾引林大人。
  心口窒息胸闷,鼻尖一酸。
  她今日只是小腿麻痹,才误扑到了林大人怀里。
  这份被冤枉的委屈这会儿才如潮水般汹涌翻腾而起,险些淹没她的情绪,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又想到因为这件事,大哥怀疑她,甚至不尊重她……
  卫瑜然不会感受错的,都说男人酒后容易犯错,上次不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娘得逞了么。
  这次也险些酿成错误——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哥突然控制得住自己,放了她,还先行离开。
  难道是她那声“大哥”唤起了他对两人身份的认知?
  卫瑜然想不明白,却又感到后怕,随着困意袭来,渐渐入睡,然而梦中又开始做噩梦。
  白玉肤色融进暗暮,细若蚊蝇的哭声渐渐漫开。
  “大哥,妾身是你弟媳……”女人哭腔中夹着一句毫无震慑力的提醒,“你不能这样对妾身……”
  “你是不是打算趁我离开,等到周府只剩下你一个人,就和林成弘暗度陈仓?”
  “妾身没有……没有那种想法。”女人摇着头,拼命否认,可越否认,她承受的力度越大。
  眼泪溢出眼眶,滑过女人姣好紧致的柔弱娇容,滴落进男人结实有力的腰腹……
  男人呼吸一窒,酒气在这一刻冲上天灵盖,前所未有的纠缠,融合,碾磨,翻转。
  一阵夜风穿过屏风,稍微驱散了热气。
  酒坛滚落地板,女人躺在矮桌上失神地闭上眼,一下又一下,这份不信任就好似有人隔空抽了她一耳光。
  若是仔细看,全都是那本《春采图》上描绘的。
  期间绿樱拎着一盏灯过来,然而在门口时,就被男人怒吼赶走了。
  她看见绿樱手里哆嗦,站在外面候了一会,意识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她难过地别开脸,在廊庑外等。
  “二少奶奶……”
  她等啊等,等到快子时,才看到女人从里面摇摇晃晃一步一步出来。
  她虚弱撑着门槛,眼神空洞。
  绿樱赶忙上前扶住她柔弱的身躯,“二少奶奶,您没事吧?”
  “我没事……”女人扯了扯领口的衣衫,勉强维持她最后一点体面,艰难启唇:“回凝香阁。”
  “欸,好。”绿樱懂事地什么都不问。
  艰难回到凝香阁,女人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你去给我烧盆热水……”
  她不要身上都是那个男人的气味,她要洗干净,夫君不会喜欢她身上有别的男人的气味的,哪怕这个人是他兄长。
  “好,二少奶奶,奴婢现在就去给您烧热水,您在这歇会。”绿樱赶忙前去后厨。
  人走了后,女人这才趴在桌上闷声哭泣,羸弱削肩受尽了委屈般一颤一颤。
  “阿聿,你在哪里……”
  第16章 毕竟大哥喝醉了
  晨曦初露,雾色弥漫。
  卫瑜然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沁出一身冷汗,丫鬟过来安慰,她才缓和些许。
  那个梦强烈的背德乱/伦始终让她如鲠在喉,孤苦无依任人欺负的委屈不全是梦中那个女人的心境,也是她当下的心境。虽说昨日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接触,但她却是和大哥有过一次荒唐。
  卫瑜然心神交瘁。
  吃过早食,卫瑜然便看到李勇在后院安置了几辆马车,库房里堆放不少丝织品、帛、药材等。几名侍卫在马车前装载货物。
  再过一天,他们就要回北方军营了。
  卫瑜然心情复杂,却又隐隐高兴着,他们离开,意味着这个家只剩下她,哪怕周枭再怀疑自己,她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会发生昨天那种事。
  “二少奶奶,周统制过来了。”绿樱提醒说。
  卫瑜然转过身,就看到周枭那人高马大的身形往她这边走过来,身形上的压制让卫瑜然一下子想起昨天险些擦枪走火的禁锢。
  铜墙铁壁一样的胸膛和手臂,仿佛能将她如蝼蚁般捻死。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又在余光瞥到绿樱在场,她不应该这样下周家唯一家主的脸面。
  “见过大哥。”她作揖,终究还是喊回大哥,许是潜意识里,这个称谓能保护她。
  周枭不是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今早醒来就想起了昨天在正厅发生的事,沉默良久,第一次觉得自己差点做了禽兽。
  使眼色叫退了绿樱,周枭沉吟:“昨天的事,大哥抱歉,并非有意。”
  卫瑜然诧异他竟然道歉,还以为他会继续羞辱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污蔑自己勾引林大人,又紧接着勾引他这个大哥,粉饰男人的劣根性。
  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妾身能理解,毕竟大哥喝醉了。”卫瑜然语气虽冷,倒也给他一个台阶下。
  周枭听出她的不待见,薄唇抿紧,“明日我便启程回营中,你一个女子在家若是遇到困难可来找大哥,另,每逢十五,我会往家中寄些银两回来,供家里开销。”
  这话另一个意思便是,他默认她这个弟媳是家中唯一的家眷,吃穿用度不会因为她变成寡妇而短缺。
  卫瑜然愕然抬眸,定定望着眼前男人,心里浪潮翻了又翻,这人竟然没有因为之前的怀疑而警告她,让她在家里好好遵守妇道,反而承诺不会短缺家用。
  “多谢大哥厚待。”不管如何,起码她能在周府安身立命。
  -
  次日,后厨一大早便做了丰盛的一餐,好让周枭和他属下吃好喝好赶路。
  卫瑜然和绿樱路过门口时远远一望,才发现这人和下属吃饭倒是没有太大的身份尊卑,如同兄弟一样,豪迈碰酒。
  里面嘈杂一片。
  到了辰时,饭饱喝足,几辆马车停在府前,车夫驾着马车,周枭和他几名侍卫各骑一匹马,护送这些物资上路。
  周枭在前头,空中一只雕鹰扑腾两下,站在他右肩上。
  卫瑜然站在周府门口,正准备目送他们离开,周枭启程前忽然转过头来,却是什么都没说。
  卫瑜然与他对视的那片刻,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是想警告她别趁他不在和别的男人有染?给他们周府丢人?
  还是——
  没等卫瑜然想出另一种可能,那男人扫了一眼身后众人,突然开口:“走了!”
  听不出喜怒的洪亮嗓音,像是在与她告别,又像是在通知侍卫和马夫可以启程了。
  卫瑜然猜不出他是哪个意思,但她觉得至少不会是前者。
  “二少奶奶,咱们回府吧?”绿樱看到一行人已经走远,叹了口气,竟有些怅然若失。
  “嗯。”
  -
  日子过去十来天,卫瑜然一直深居简出,账房的钥匙是她在管。
  周府有几处房屋和田产租赁,这会儿到了月底,她得去收账了。水田租给了农户,是一年一收,房屋人口流动性大,她通常是一个月收一次赁钱。
  她刚嫁过来时,夫君给她介绍这些家业,都处理得一塌糊涂,常常忘了收赁钱。幸好这三个多月以来,她已经将这些疑难杂症解决,打理得井井有条。
  所有人都得按规矩来。
  卫瑜然带上几名小厮,出门前去收账,刚收了几户,就在街头街巷听到了那些诽言。
  无非就是说她一介寡妇,和哪个男人有一腿。
  甚至连卖猪肉的都和她有关系。
  卫瑜然听得难受,收了账后就径直回府,没想到一名孩童在府前似乎在等她。
  “请问是周府二少奶奶吗?”孩童问。
  “我是。”
  “这是解元郎让我转交给你的信。”孩童递给她一封信。
  卫瑜然一听到郝才捷这个人,就不免想起对方下作的无耻举动,十来天前,就听说了坊间传闻,说他被人打了,手腕根骨断裂,报了官还查不到人,只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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