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季 第44节

  “我现在只觉得累了,”她语气平铺直述,“我们周家不欠你们家什么,我周颂宜也不欠你靳晏礼什么。你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觉得还不错的话,就请你滚出我的世界。要是觉得这个理由不满意,我也可以再给你找一条新的,直到你满意为止。”
  “这样可以了吗?”
  “颂宜,别想了。”他静静听完,慢条斯理地笑说,“我不会同意离婚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和你结婚那天,我就没想过离婚。”转而又温了语气,“昨天是我不对,以后不会有了。”
  “喝口水,润润嗓子。”靳晏礼重新端起水杯,递到她的面前,“昨晚叫了那么久,该渴了。”
  “午饭想吃什么?”他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是你爱吃的樱桃肉,还是你爱吃的甜食,亦或者是……?”
  “够了,”周颂宜打断,“这样有意思吗?”
  她一把拂开面前的玻璃杯。
  靳晏礼握杯没用多大力道,这一拨,杯中的水荡漾出来。
  温热的水溅在手背上,透明的水滴顺着冷白的皮肤一路蜿蜒滴落。
  在地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有意思,当然有意思。”靳晏礼也不气恼。
  锐利的目光像是一把箭。而她则是猎物,被这支箭狠狠射中,动弹不得。
  “你说徐致柯从来都不是我们之间的最大障碍,可为什么只要我一提起他,你的情绪波动这样大。我也想过徐徐图之,和你细水长流慢慢来,可你总在我理智的这条线上蹦跶。你曾经承诺过我的话,摸着良心扪心自问有几分是假、几分是真?”
  “到底是不是搪塞我的?”
  他冷冷发笑,理智在崩塌的边缘徘徊,“周颂宜,我自诩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以为你喜欢的徐致柯又真的表里如一,是什么好人吗?”
  “够了!”周颂宜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张脸,怒上心头,抬手用了十足十的力道,一巴掌扇在了靳晏礼的脸上。
  昨晚的那巴掌留下的痕迹并未消退。
  嘴唇破了皮,一半是指甲刮蹭的,一半是接吻时被咬破的。
  经过一夜的时间,已经结痂。
  这巴掌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白净的掌心浮出红印。痛感只是一瞬间的,很快变得麻木。
  酸软的电流感窜遍全身。
  靳晏礼没有防备,脸被扇偏。
  消退变淡的红痕,瞬间叠出新的红痕。嘴角的结痂块被刮蹭,鲜血慢慢涌出。
  -
  周颂宜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耳鸣了,一直在嗡嗡嗡地发出白噪音。
  她压下心头的不适,方才扇了他一巴掌的手往回缩了缩。
  “这是你应得的,”疼痛让脱缰的理智暂时回笼,“如果这个世界上,人人都信那没有根据的流言蜚语,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早就没了信赖可言。”
  “他是不是好人,我自己会分辨,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不装了?”靳晏礼抬手用指腹揩掉嘴角的血迹。低着头颅,盯着指尖的血迹,语气讥诮,“你信他,却不肯信我。说来说去,无非也是为了他。”
  “他能做的,我一样可以。他不能做的,我也可以。”他轻轻握住周颂宜的肩,“我总也不明白,他无非只是比我早一点遇见你而已,究竟是什么迷住了你,让你至今对他旧情难忘。”
  “没关系,”他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我们有的是时间。”
  周颂宜别开眼,不答。
  靳晏礼拉开遮光帘,昏暗的卧室一瞬被太阳光照亮。
  适应了黑暗,这光线并不刺眼,她却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他看她一眼,随后迈腿离开了卧室。
  不多时,又重新折返回房间。手中端着一杯水,他睨着她,“这水你不喝,我不介意让阿姨多点工作量。”
  周颂宜接过,一口闷了下去。干涩快要冒烟的嗓子才算微微好转。
  不过并不打算领他的情。她重新躺回床,扯过被子,将自己卷在一起。
  闭着眼睛,当他是空气。
  *
  睁眼醒来,已到午后。
  从来没有一次做得像昨天那样激烈,周颂宜起床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四肢快要不属于自己了,完全不听使唤。
  上过药后,体内有点清凉,但始终还是有点不适感。
  双脚刚踏地,险些跌倒。连忙扶住墙壁,才算稳住身体。
  从房间里出来。
  靳晏礼坐在沙发上,正在处理文件。阿姨见她出来,于是才开始做饭。
  “周小姐想吃些什么?”
  “随便。”
  周颂宜随意扔了两字。她没什么胃口,吃不下一点。
  可早饭没吃,在靳晏礼的逼迫下,最终草草吃了几口。
  身体疲惫,却没什么困意。
  手头上也没有什么工作噬待解决,窝在沙发上整个人不想动弹、也不想说什么。
  无尽的沉默蔓延在房间。
  做过午饭,阿姨们得到指示,都知趣地离开了。
  几百平的房间中,只有周颂宜、靳晏礼,还有那在落地窗旁享受阳光沐浴的福宝。
  周颂宜不想和靳晏礼有所交流,连眼神的交汇也不想有。
  她把自己缩在沙发,手机连接蓝牙耳机,播放先前收藏的纯音乐歌单里的歌曲。
  *
  暴雨过后,短暂地放晴。
  雨后的阳光并不燥热,楼栋底下绿树盎然,知了趴在树枝上叫得欢唱。
  一个舒适的午后,阳光像是粉饰掉了昨晚的锋芒、刻薄、尖锐。
  靳晏礼似乎也有意揭掉昨晚的那一页。只有周颂宜昨夜心底埋下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
  和他的婚姻,总归要彻底告一段落,临别前,也不想和他撕得太难看。
  昨晚一事,也让她坚定了离职的事。
  周颂宜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解锁屏幕,点进微信。
  上次和周平津说遗嘱分配的事情时,虽然只是走了个过场,可还是加了几位律所联系人。
  但这些人里,要么有的和周平津有关系,要么有的和靳晏礼有关系。
  最终纠结来纠结去的,给联系人里一位平日里不怎么联系的律师发了消息。
  两人曾是大学舍友,不过对方大一下学期转专业去了法学系。
  宿舍也连着一并搬离了。至此,两人的交情变淡。
  前几日看朋友圈,发现对方发了新博文,似乎是已经去了一家还不错的律所工作。
  虽然私底下没怎么联系,可毕竟还是有一层同学情谊在的。
  她给对方发了条消息,咨询离婚相关事宜。
  消息回复得很快。
  对方首先惊讶于周颂宜早婚、且对方不是爱情长跑的徐致柯的消息中,而后又讶异于不过短暂一年,就决定离婚了。
  好奇总归有的。
  但秉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以最专业的姿态,和周颂宜聊了许多。
  放下手机时,周颂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但对于主动求和的靳晏礼,仍旧没什么好脸色。
  她将他忽视得彻底。起身来到自己的个人书房,打开许久不用的台式电脑,打算将离职信给写了。
  靳晏礼今天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往常都是在单独的书房处理办公,今天破天荒地也不去实验室那边,就待在客厅僻开的书桌上开视频会议。
  她见到他就烦。也就不能总待在沙发那儿了。
  此刻,周自珩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一段韩语独白搭配上音乐伴奏响起,周颂宜看一眼,划开绿色通话摁键。
  声音混杂低弱的电流传进耳朵,“未来一阵天气不太好,连着阴雨天,要是不忙,就请假在家好好休息。”
  “哥,”周颂宜无奈极了,“我不都说我没事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下雨天,你就老实在家。”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但也是出于对她身体健康考虑,“对了,还有一事要和你说。”
  “公关部那边报上来说你和靳晏礼一起上热搜了。”周自珩询问她的意见,“你什么想法,是不理等热度自然降下去,还是我让人撤下去,联系新浪那边将词条删除?”
  “什么?”周颂宜愣了下,而后道,“让人撤了吧。”
  结束通话后。
  周颂宜点开微博,作为新闻人对于标题是极为敏感。
  标题一览过去,热搜第四条就是关于自己的。
  这是今晚凌晨横空出现的,在热搜上挂了一整晚。
  阅读量过亿,此刻才稍微下跌。大抵网友都是爱吃瓜的,尤其是上流豪门之间的瓜。
  标题里的图是在周家后宅,图的大背景是开了满山的玉兰,自己弓着腰身捡帽子。
  应该是靳晏礼奶奶大寿那日,她回房间取画,途径后山的长廊,一位过来观光玉兰的游客不小心将帽子掉了进来。
  这张图不知道被谁拍下来了,放在一组九宫格的风景图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