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程在野猛地偏过头。
  程桐笑了笑说:“第一次应该是五六年前?那段时间我还在北京教书,你爸爸打电话给我说你难得那么有孝心,每年夏天放假都回来看他。”
  “你天生就爱玩,我不认为这座老旧的城市对你有了什么新的吸引力,除非你遇到了值得停留的人。”
  “我很高兴,但我同时想提醒你。”
  程桐的表情变得严肃:“如果你没有准备好接受一个生了病且可能永远都好不了的爱人,就请你不要再去接触他。”
  “否则你的离开对他来说就是二次创伤,他会受不了的。”
  *
  25号,程在野飞旧金山参加了大学朋友的婚礼。
  见面第一眼,朋友皱着眉说:“(你最近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程在野没回答,扫了眼婚礼现场热闹的人群,突然问:“(你的来宾里有心医生的资源么?要华人会说中文,最好是美国最顶尖那几所学校毕业的,有丰富的临床经验。)”
  朋友觉得很不可思议:“(你?)”
  “(不是我,)”程在野摇了摇头,说,“(是我的爱人。)”
  朋友人脉很广,第二天就给了他联系方式。
  程在野坐在诊疗室里,那人在线上大致了解了点情况,开口问:“他有什么症状吗?”
  程在野开始在脑子里回忆:“很瘦,应该没好好吃饭。”
  “情绪有比较明显的变化,晚上没人的时候会更难过一点。”
  “注意力好像很难集中,经常会发呆。”
  “没精神,睡不着,或者一直睡。”
  程在野边说边觉得那些症状像是刀子一样扎在身上,明明那么清楚,明明他都表现出来了,为什么当时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劲呢?
  程在野张了张口,最后这句话说的格外艰涩:“应该……有过自杀行为,且一直有这个念头。”
  “光凭这些我只能有个粗略的判断,他应该还有其他创伤。”
  程在野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的创伤是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能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好一点。”
  “你要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程在野抬眼:“我听说你有个项目,就是走进他们的生活。”
  ……
  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旧金山最近降温了,程在野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不知不觉走到了金门大桥旁边。
  这座红色的桥和里斯本的四二五大桥很像,但旧金山没有里斯本那样明媚的日出。
  冷风吹过,程在野缩了缩脖子,过了最冷的一个夏末。
  第30章 生活
  周五,祁舟在急诊轮值了一晚上夜班,早上又做了台车祸手术,等到忙完已经接近十六个小时没合眼。
  他回办公室简单趴了会儿,刚要睡着,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摔伤了腿的患者拿着挂号单走进来,大声问:“急诊是这边吗?”
  祁舟摁了摁太阳穴说:“右边那间。”
  “哦哦,好。”那个男人又一瘸一拐拉上门退出去。
  被吵了这么一通,祁舟也睡不着了,他叹了口气,边站起来边脱身上的白大褂,收拾好东西,走出医院。
  今天值班的院区离住的地方有点远,祁舟打了个车,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刚好早上十一点。
  他站在路边深深吸了口气,车上有一股很浓的烟草味,熏得他有点反胃。
  祁舟背着包,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转身,走进右边那家炒菜店,打包了两个菜两份饭。
  他和姜守言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老房子挨在一起,长大了买房子也买的同一栋,但隔了两层,他在20楼,姜守言住18楼。
  18楼是因为老年人总有点迷信,觉得有8就能发,买房子的时候没有8楼了,28楼又太高。
  祁舟走进电梯,摁了18。
  因为楼上楼下住的方便,外婆在的时候不仅把姜守言养的很好,还把楼上的祁舟和林桓也养的很好,每次做饭都带他们的份。
  起初祁舟还怕她没办法接受他有个同性伴侣,每次外婆上来送东西,他都跟打仗一样把林桓的东西往柜子里藏。
  有一回实在太匆忙,忘了收晾在外面的西装,外婆溜达到阳台的时候,祁舟连呼吸都吓停了。
  谁知道小老太太根本就不惊讶,背着手笑眯眯说:“还藏呢?拎出来我看看?”
  祁舟很吃惊:“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外婆偏过了头,脸上的表情有点孩子气的得意:“早就知道了,没发现最近给你的菜里肉都要多了点吗?”
  他们每天早上出门上班,外婆就趴在阳台探头看他们走出楼道,一直目送到看不见的地方。
  祁舟开门的时候嘴角是带着笑的,但进门后,那笑就淡了。
  客厅的窗帘拉得很紧,姜守言躺在沙发上,用手臂挡住眼睛,一动不动。
  茶几上的晚饭只动了两口,祁舟深吸一口气,把剩菜剩饭收拾好扔进垃圾桶,又把新的摆在茶几上。
  “守言,吃饭了。”
  祁舟知道姜守言醒着,叫了一声他没动静,也没叫第二声,就坐在茶几边等着。
  大概过了两分钟,他看见姜守言胸口明显起伏了两下,然后挪开手臂,低着头,缓缓撑坐起来。
  他头发长了点,乱糟糟地挡在眼前看不见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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