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稍稍侧过头,微光在眉眼清浅掠过,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这是什么花?”姜守言回头,对上了程在野的眼睛。
  程在野的思绪好像一瞬拉回了七年前的长夏。
  又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他和姜守言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夏天。
  “绣球,”程在野弯着眼睛答。
  “每年夏天,岛上都会开满这样的绣球,它们的花期很长,能跨越一整个长夏。”
  “所以它还有个更艺术一点的名字,”程在野目光顺着那片蓝紫色的花海向前,仿佛也跟着看到了很多个漫长的夏天。
  “叫作无尽夏。”
  第20章 战栗
  山地车并排停在一堆黑灰色的石头边。
  姜守言和程在野顺着旁边的小路,走上最高的山头。他们坐在广袤的草地间,连风都是惬意的。
  面前的大西洋环抱着头顶变化莫测的云,程在野眺望深蓝色的海面,用膝盖碰了碰姜守言的大腿。
  “这个季节出海很大概率能看到海豚和鲸鱼,我们要不要抽空一起去啊?”
  “姜守言你会游泳吗?会吧?那我教你潜水怎么样?我有潜水教练资格证,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一起追鲸鱼。”
  姜守言漫不经心地往后倒去:“不是还欠着钓鱼和冲浪么?怎么又多了出海和潜水了啊?”
  程在野也跟着仰躺在他身边,在阳光里微微眯起了眼。
  “我有好多好多事想跟你一起做,”程在野双手交叉垫着自己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姜守言就躺在他身边,他却总有种时间不够的错觉。
  “我还想和你去滑雪和跳伞,”程在野忽地转过身,手掌撑在脸侧,揪了根狗尾巴去搔姜守言的耳廓。
  “滑雪我也有教练证,跳伞暂时还没到能带人跳的程度。”
  虽然知道程在野在户外运动这方面的探索力很强,但没想到他能强到这个程度,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靠教学拥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姜守言抓住他作乱的手,侧过眸,有些惊讶:“你怎么考了这么多证?”
  “因为喜欢,又想有点挑战,”程在野说,“其实很好考的,潜水和冲浪从小就能学。我小学以前是在国内长大的,后来才因为父亲的工作原因,搬来了葡萄牙。”
  “葡萄牙有很长的海岸线,夏天炎热漫长,总想往海水里钻,久而久之就很熟练了。”
  “大学学业压力大,所以我又接触了跳伞和山地滑雪,”程在野停顿了会儿,笑着说,“还有段时间还迷上了翼装飞行,但被我妈很严肃制止了。”
  和国内一有空闲就游走在各种补习班兴趣班,或者抱着手机打游戏刷视屏的青少年不同,程在野对自然的热爱几乎是从小就刻在了骨子里。
  狗尾巴草从耳廓一路扫到了姜守言脸颊,毛绒绒的,很柔软的痒。
  或许是此刻的太阳足够温和,姜守言难得也想对着程在野吐露一点自己。
  但他下意识不想述说那些苦难,于是从回忆里挑挑拣拣,拼凑出了一个还算温暖的童年。
  “我小时候是在老房子里面长大的,”姜守言偏过头去看程在野,程在野下意识前倾了一点,挡住了头顶直晃到他眼里的阳光。
  “老房子后面有一片竹林,下雨天的时候,叶片和雨水摩挲,会发出很好听沙沙声。”
  “所以每回下雨,我都喜欢从屋里出来,坐在檐下的小凳子上写作业,家里养的小黄狗就安安静静卧在我脚边睡觉。”
  程在野手里的狗尾巴草又刮到了姜守言鼻尖:“我还没在竹林听过雨,姜守言你回国的时候带上我吧,我也想和你坐在檐下听雨。”
  姜守言抬手摸了摸他高挺的眉骨,玩笑道:“你这副模样太出众了,走在路上回头率太高。”
  程在野就扔了手里的草,改用指腹抚摸他微挑的眼尾:“你也一样,看起来就像个多情的人。”
  姜守言哭笑不得:“为什么这么说?”
  程在野不吭声了,埋头在姜守言肩窝蹭了蹭。
  他今天没刮胡子,短小的青茬扎得姜守言脖颈有点疼。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而是用手一下一下顺着程在野的头发,像是在顺着闹脾气的犬科动物。
  程在野嘴唇碰到了姜守言脖颈间的黑绳,他至今对这枚戒指耿耿于怀。
  虽然知道过往就是过往,不能代表什么,他原以为自己会是个很大度的爱人,但后来发现他没办法无视。
  他想知道姜守言的过往,想知道姜守言的一切,他一直认为一段深厚的感情要建立在了解和包容的基础之上。
  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但每次扫到姜守言脖颈间的黑绳,他都觉得有点扎眼。
  程在野深吸口气抬起头,默了片刻,食指轻轻一勾,把戒指从姜守言领口挑了出来,问道:“这个是谁的。”
  姜守言怔了怔,看着程在野的严肃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觉得是谁的?”
  程在野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咕哝道:“我怎么知道。”
  姜守言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酒吧玩游戏的那个夜晚,程在野也问了个类似的问题。
  他当时脑袋被酒精填得晕晕乎乎,没有精力细想。
  现在回忆起来,在那个灯红酒绿的角落,程在野问出那个问题的表情和现在一样认真,甚至在他说出过往的刹那,轻微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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