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没有酒精的辅助,姜守言睡得格外困难。
  夜色浓稠得令人感到窒息,在床上不知道翻来覆去过了多久,姜守言终于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砸东西的冲动,从床上爬起来,拿了外套手机和烟盒上天台吹风。
  头顶星辰璀璨,大西洋的海风吹起姜守言还没完全干透的头发,打火机的火苗在风中摇晃几下又熄灭。
  姜守言很缓慢地吸了一口烟,尼古丁很好地压制了他心底的烦躁。
  他陷进藤椅里,偏头摁亮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几条五个小时前,来自好友程在野的微信消息。
  姜守言顿了一下,用拇指划开。
  —抱歉,刚刚朋友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明天是周六,他们约我一起去打沙滩排球。
  —想问你明天有没有别的安排。
  —如果没有的话,你愿意一起来吗?
  隔了两三分钟,又是一条。
  —我刚好把衣服还给你。
  *
  葡萄牙人的周末几乎都会选择在沙滩度过,游泳冲浪打排球,或者只是单纯在滨海清吧喝酒聊天晒太阳。
  下午两点过,正是太阳最灿烂的时候,姜守言穿着短袖短裤拉开门,看着外面能把他晒化了的阳光,觉得自己脑子好像有点毛病。
  姜守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依稀记得天边好像泛了点白,矮桌的瓷碗里摁熄了五根烟。
  等他再次醒过来,盯着聊天记录里,自己凌晨四点五十发的那个“嗯”字,沉默了很久。
  但说出去的话断没有再反悔的道,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就算再不想做,也能在面皮上套一层欣喜的壳,属于成年人的生存法则。
  更何况,他也并不排斥这件事。
  姜守言出门的时候下意识往门边的挂篮里看了一眼,然后像往常一样,和一朵绿心向日葵对上了视线。
  楼底传来开车门和关车门的声音,姜守言往前走了两步,探头就看见了穿着花衬衫和花短裤的程在野,倚在车边戴着墨镜,仰头看向二楼。
  隔着一顿距离,他冲他挥手:“姜守言。”
  姜守言总觉得自己的名字被他叫的很奇怪,不是语音语调上的奇怪,相反程在野发音很标准,只是很温柔,温柔得会让姜守言有点恍惚,这三个字本身就是这么暧昧的么?
  楼上的三角梅被养得自由,长长的枝条顺着粉墙蜿蜒向下,玫红落了点侧影在姜守言鬓角。
  程在野手指抵开墨镜一角,眼尾被光晃得微微眯起,他笑得恣意,声音又很沉稳:“姜守言,我们一起过去吧。”
  地点还是之前那片海滩。
  有几个朋友先去占位置了。
  姜守言和程在野并肩走着,林荫滑过彼此肩头,又在明媚的光线里交错着向前。
  程在野偏头看了眼还在啃蛋糕的姜守言,程在野今天放在挂篮里的是拿破仑。
  “没吃午饭吗?”
  姜守言懒洋洋点了点头:“起的太晚了。”
  程在野想起今天早上凌晨五点收到的回复,现在看来不是醒得太早,而是根本没睡着。
  程在野问:“时差还没调过来?”
  姜守言咽下嘴里糕点,漫不经心嗯了声。
  姜守言不经晒,走了这么截路,鼻尖已经红了,额角也出了层薄汗。
  他们顺着小路下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打了,两人制沙滩排球,场地占的不大。
  旁边有人叫了程在野一声,姜守言看过去,认出来是上次抱着程在野冲浪板和他挥手打招呼的那个人。
  程在野偏头和姜守言说:“他叫vi。”
  vi很激动地跑了过来,用口音很重的葡氏英语和姜守言打招呼:“(你好,又见到你了。)”
  姜守言用葡语回:“(你好,我是riley,你可以和我说葡语,我能听懂。)”
  vi像是没反应过来,还是用英语回:“(是吗?真的太好了。)”
  程在野听不下去了,vi的英语确实有点折磨耳朵,重音总是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他拍了拍vi的肩膀:“(你可以说葡语,riley能听懂。)”
  这还是姜守言第一次听见程在野说葡语,语速不快,嗓音微低,听起来很有韵味。
  vi看到熟悉的面孔,脑子好像终于能转过弯来了,但再转过去看姜守言的时候,又顿了顿,似乎在脑子里完成了一场很复杂的语言转换:“(抱歉,看见东方面孔总是会不由自主想说英语。)”
  姜守言笑了笑:“(没关系。)”
  那边打沙排的人停了,抱着球陆续过来打招呼,程在野很耐心地和姜守言介绍他的朋友。
  大家友好地和姜守言握手打招呼,夸他葡语说的很标准,长得也很好看,姜守言挨个道谢。
  最后是paulo,一头蓬松自来卷,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开朗的小虎牙,他一字一顿叫了姜守言的中文名字,边说话视线还边往程在野身上看。
  程在野很坦荡地装瞎。
  简单认了遍人,大家开始分区域闲聊,打沙排的打沙排,晒太阳的晒太阳,姜守言长期在空调房里工作,不怎么参加户外互动,也不经晒,就坐在阴影里躲懒乘凉。
  vi和他坐在一块儿。
  程在野站在场地上和朋友说了几句话,然后把排球递给朋友,走到姜守言这边。
  姜守言抬眼看他,他把背上的小包取下来,放在姜守言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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