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这算什么，阿珂嘉目眦欲裂。
  他生出一丝怨恨来，怨恨这场雨，就如十几年前挡住他的视线与前方，从头到脚，从发丝到指尖，阿珂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这场雨涨破了，安隐还跪在地上，睁着眼睛，毫无生气，阿珂嘉终于意识到了他是芯人，一个由人类用金属和晶石制造出来的仿生赝品，没有灵魂没有情感没有回忆的机械木偶。
  他还在妄想，和一个“人造人”谈爱情。
  这场雨里，不会有黑背鸥飞过。
  “内核绝不可以交给他！阿汀！”符絮在视讯器里大喊，“那颗内核就是永远不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但接下来，是阿珂嘉斩钉截铁的一句:“好，给你，但你把元央交出来。”
  “爽快！”珀斯笑着，“你先让你们后续所有飞行器停下来，不许前进，我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好。”阿珂嘉拿出视讯器:“所有人原地待命。”
  “让下面你们的小队扔掉电磁枪。”
  “好。”阿珂嘉照做，“可以了吗？元央在哪里？”
  齿轮分离开，一架垃圾飞船飞了过来。
  “符上校抬头看看吧。”
  垃圾飞船打开倾倒舱，报废的芯人们被扔到垃圾堆里，随着芯人掉落完毕，一根绳索推出，一端捆着一个人，在空中晃悠。
  他穿着军部巡防士兵的战斗服，肩章掉落了一个，裤子上满是斑驳的泥土，在空中一动不动，离得有些远，阿珂嘉还是一眼认出是元央，却不能确认生死。
  “放心，我不至于拿死人跟你换，只要你保证我和我的芯人安全离开这里，不然的话，这位小军官可就要粉身碎骨了。”
  珀斯控制了绳子，阿珂嘉没有轻举妄动，示意洛沉离开。
  “走！”珀斯喊着，洛沉胸口前的电磁还在扩散，他的半个胳膊已经变成黑色，很快就要被电磁腐蚀断掉了，整个人强撑着准备从棚顶沿着齿轮借力跳下。
  “我真是太给你脸了，珀斯。”
  电光火石间，洛沉感觉脖颈一凉，却再也抬不起来，阿珂嘉用了很多年前洛沉杀害芬琳秘书的那一招，拧断了他的颈骨。
  “这招还给你。”
  “快走快走！”喉咙里的语音器好像一起被破坏掉了，珀斯的声音断断续续，啸叫尖锐刺耳。
  洛沉的头倾斜着摇摇欲坠，感觉只有一层皮肉连着，手里还捧着安隐的内核。
  “走不了了！”阿珂嘉绕到洛沉身前，抢走内核。洛沉被电磁腐蚀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整个人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嗬嗬”的怪叫，然后重重砸在了地上。
  胸腔里的内核被电磁枪击中，现在好像包裹了一层蛛网，阿珂嘉没细看，他着急把内核按回安隐的胸腔，却不得要法。
  军队训练时，实在不该逃避。
  “哥，内核怎么按进去。”
  阿珂嘉按住视讯通话。
  “狠狠怼进去，胸口那里。”
  阿珂嘉照做，安隐的眼睛里闪过电光。
  “太好了！”
  还来不及欣喜，挂着元央的绳子断了，黎元央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向下方的垃圾堆砸了下去，随着飞船空间清完毕，齿轮又开始工作起来。
  糟了！
  第52章 一线生机
  “糟了！”柏诺卡放下望远镜，从天窗缩进车里，拧开钥匙打火。
  纪清坐在副驾，问：“怎么了？”
  “珀斯再给阿珂嘉下套，现在他和安隐都跳进去了。”
  “你怎么就知道是圈套。”纪清微微一笑，“对于阿珂嘉，这不是个认清自己的最好时机吗？”
  “但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柏诺卡说起自己在望远镜中看见的一幕——珀斯控制垃圾飞船扔下黎元央的一瞬间，刚睁开眼睛的安隐已经冲了出去。
  那是非常人的速度，快到阿珂嘉只来得及用手划过安隐的衣角。
  好像慢镜头回放，安隐借力在棚顶边缘，伸出双手，如同阿珂嘉在莫斯卡托山上见过的黑背鸥，翅膀带起气流，一道闪电劈在暴雨间。
  安隐双手稳稳接住黎元央，他紧紧闭着眼睛，安隐一甩身，把黎元央甩在后背背好。
  惯性让他还在持续下落，阿珂嘉半个身子探出棚顶，看着安隐背着黎元央就要落在那堆破碎的芯人里，齿轮滚动而来，要把他们碾成碎末。
  大雨滂沱，混着空气里的泥和黄沙，让他狼狈不堪。
  天地之间，阿珂嘉只觉得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从小时候的爆炸到鸟笼，再到今日。
  “安隐——”
  “安隐……”
  泥水流淌在他的脸颊，那地狱的烈火又一次灼烧了他。
  他还是会失去，所有。
  再一道闪电打下，蓝色的荧光至棚底而出，吸引着那道闪电，火花四溅。
  阿珂嘉看见——安隐站在垃圾堆上，正利用电磁能力阻挡着齿轮的前进。
  一线生机！
  “救援机，钩索，钩索！”
  支援的飞行器快速驶来，对着安隐放下钩索，阿珂嘉紧紧握着视讯器，直到安隐拉住钩索，他才慢慢放下视讯器，紧盯着棚底。
  飞行器用最快的速度拉着安隐攀升，收回电磁能力，齿轮运转起来。
  一片朦胧中，安隐觉得背上的黎元央轻轻动了一下，“元央，抓紧我。”
  黎元央吐出一口凉气——对着安隐的后脖颈，安隐觉得有些奇怪，只感觉黎元央一只手如同蜘蛛一样爬上他的肩膀，轻轻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