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纵今生漫长,前途道远,踏遍碧落黄泉,也要与君死生与共,纠缠不休。
  天地间忽而变成一片银装素裹,一身白衣的仙尊轻咳两声,凛若冰霜的抬了抬头。
  他心魔执念已深,一只眼眸黑沉得不透光,可依旧还在克制着保持着自己的清醒,他握着手中的剑挽在身侧,声音轻缓而又不容拒绝的开了口。
  “燕深与我,会回寒山。”
  楼相见偏了偏头,刚才的剑锋擦着他的手腕将他逼开,让他不得已退离了鬼王身边。黑衣魔尊眯了眯眼,语意轻嘲,“怎么,大师兄是想横刀夺爱?”
  黑莲契印已结,江送雪终究是晚了一步,再想插足,已是名不正,亦言不顺。
  “非自愿而结的魂契,如何能称作道侣?”江送雪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眉若冷霜,寸步不让。
  寒意侵袭着月色,池水宁谧,晚风料峭,头顶的明月在无声凝视,从前世到今生依旧纠葛在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和业债。
  裴初低低的笑了两声,笑得很清,很脆,他靠在栏杆上,用掌根揉了揉眼角,泪花再次湿润了他眼眶。他脚下踩着寒霜,身畔站着黑衣,目光从江送雪,扫到楼相见。
  半响,他慢慢的站起身,他一身红衣清艳窈窕,立在天地之间,俯仰是黑夜,遍地是银霜,而那袭红衣恰似人间旖旎的一个惊鸿客。
  漆黑的鬼影从他身上漫了出来,飘飘散散的前往了各地宗门,与魔界,衣袖蹁跹,墨发飞舞,他回头看着两人轻声笑道,“我说过了啊......”
  “我回来是讨债的。”
  当年朝阳峰那场大火,燕深被逼死,那时候没人知道燕深在幽魔渊里护过楼相见,也没人知道,他为江送雪默不作声寻了五十年的含光草。
  楼相见曾说要让燕深欠他的一点一点的还回来,可实际上裴初早已不欠两人什么了。从前恩怨,于燕深而言,是往日云烟,也是情断义绝。
  可楼相见说的也没错,这世间有诸多欠他,他总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
  “说到底,当年燕深死的确实是亏。”
  安槐早已醒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有些无聊的和小道士讲起来当年仙魔大战的事情。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好梦,等看到外面铺天盖地的鬼影之时,心情才有了稍稍的好转。
  燕黎就坐在他旁边,两人不知聊了多久,笑眯眯跑过来的少年,这会儿有些沉默的看着这一幕恐怖离奇的景象。
  燕黎心思细腻,善于观察,看待问题的角度,与常人相比总是有些离经叛道,就像之前和莫惊春同游,哪怕他凶名在外,可燕黎也能察觉到这背后,少年令人向往的温柔。
  这样的人洒脱磊落,或许危险亦又原则。如此,他又怎会是传说中那般的穷凶极恶,他若真这般恶,又何至于让这么多人念念不忘。
  当年仙魔大战,燕深看似行事偏激,算计了整个修真界,一意孤行的与世间为敌。然实际上,若没有燕深铲除了魔界大半的上古邪魔,又如何奠定这修真界六百年的和平安宁。
  他在仙魔大战里,有过亦有功,是真正的有所作为,可是这世间却偏偏总有许多人,想要逼死他。
  第149章 回穿仙侠·二十八
  安槐向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在恶鬼遮天蔽日,天地间陷入极夜的时候,便已经知道燕深做好了选择。
  他心中轻轻一笑,长袖轻甩,隔着院落,枝繁叶茂的槐树如同一把高擎广阔的绿伞迎风而长,窗影灯深,磷火青青,百鬼夜行,魂声喑喑。
  裴初抬头一望,暗夜中他红衣似血,覆手间怨鬼滋生,冤魂如海。不过片刻,从酒馆弥漫到整个仙城,阴气森森,犹如一座冥界鬼城。
  鬼王降生,于天下苍生而言本就是一场浩劫,更何况,如今鬼王还是六百年前的燕深。
  他身上背着十万恶鬼,如同十万阴兵,在纯阴体质的蕴养下,不断滋生壮大。然万鬼附身,于鬼王本身而言,亦是一种侵蚀和隐患。
  之前在寒山,江送雪想要为裴初封印身上的鬼气,即使他也知道这不过治标不治本。江送雪做不到看着鬼王为祸苍生,也做不到看着燕深孤执决绝,再次坠入深渊。
  他手掌开合握紧手中的剑,于一片鬼魅纵横中,一身白衣胜雪,俊秀的脸庞尽是清冷,略带一些憔悴,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皎月,令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丝敬畏。
  “燕深,莫要执迷不悟。”
  他眉眼间若淡然沉淀,又似藏着一点悲哀,犹如从前总是站在燕深面前的那位大师兄,威严,劝诫,冷漠的话语背后流露的却是爱护和挽留。
  燕深从前并不知道,如今知道了,也要不起。他撇过头,无所谓的一哂,正好对上楼相见那双阴晴不定的眼眸。
  那双眼眸眸光潋潋幽光沉浮,过于沉重的情愫淌淌流转于眸底,繁复细微,难窥毫发。裴初的指尖好似被烫到般捲了捲,却又不动声色的敛进袖中。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一身青衣的槐妖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树干上,他低头打量着后院中的三人,好似一个旁观者点评剧中人,嘴里说着风凉话,却偏偏一针见血。
  楼相见微微蹙眉,神情不太友善看向树上的槐妖,他嘴角扯出一个笑,语气低沉凛然,“妖王既然一向明哲保身,话还是少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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