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手机里秦喆发来信息,【二少,这是通知,不是请求。】
  ——
  柏林的冬天似乎烙印在梦里,每次当纪漾认为生活会好一点时,都会突然冒出来提醒着他。
  私人大病房,是母亲口中父亲不宣之于口的爱,纪漾认为是恶意的圈养和扼杀,他可怜的母亲竟然会认为是爱。
  扭曲畸形的不配称为爱,那是笼,有人甘之如饴,有人挣扎逃出。
  那晚房间的呼叫机意外失效,纪漾倒在地,微弱沙哑的声音在病房回荡,手指节艰难地敲击玻璃窗,三十七声,他没有等来护士的到来,常年坐的轮椅恰好处在窗帘的阴影处,他回头恍惚间看到讨厌又爱的母亲,双手落在轮椅上笑着看他。
  纪漾笑不出来,缓慢地眨眼,外面的雪似乎大了些。
  他死了,可能是身体器官衰竭,可能是吃的安眠药太多短暂地陷入昏睡,可能是被喂了什么药,因为他开始觉得自己肠胃痉挛缩成一团,疼得他说不出话。
  十七岁,他死在柏林的一场冬。
  二十五岁的冬天,他不知道,心里却清楚地知道有人在等他。
  纪漾醒得早,盯着天花板发呆,认真地回忆在医院的那几年,他在这里的人生相比之前好太多,不再局限于轮椅和医院,十八岁后的他完全脱离纪家,行事自由,无拘束。
  却在一个装o的人身上栽了几回。
  纪漾舔了舔唇,在结痂的位置多添了两下,下口真重。
  昨天喝醉后的坦然荡然无存,迟来的羞耻心加上一贯的逃避心作祟,纪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干脆一直躺着。
  房门被敲响,纪漾没出声,温宋说我进来了拧动门把手。
  “该起床了。”温宋说。纪漾装没醒不动,床边塌陷才有一丝危机意识,迅速抽走自己的手。
  腕上的铜钱擦过温宋的手心,温宋笑道:“起来洗漱吃饭,我真不弄你了。”
  不是昨晚踹门的时候了。
  纪漾从另一边下床,找了几件衣服去洗漱,在浴室换衣服时发现腰腹间的血迹。
  “……”拿湿毛巾仔细擦了擦。
  真是够了!!
  人怎么能变态到这种地步。
  吃完早餐,去客房找手机看见cat昨晚发的信息,距离他们上回聊天已经过去很久了。
  cat:【dusk你还好吗?】
  cat:【dusk回信息啊,你真的还好吗?】
  纪漾不知道 cat 在担心什么:【挺好的,这几天发生太多事了,挺难搞的。】
  cat:【骗人会变成小狗。】
  纪漾轻笑出声:【磨合期。】
  cat:【祝好哦。】
  回完信息,打电话给楚子瑜约下午去台山蹦极,人连声应下,贴心地问温宋来不来,他要带某个缺少灵感在朋友圈发疯的徐嘉安一起。
  客房门三长两短地敲了一声,声音及时压住,温宋不知何时倚靠着房门,兴许看他有一会了,问道:“怎么了?”
  纪漾默默挂了电话,并没有说电话的相关信息,“和朋友聊天。”
  温宋哦了声,转身接电话,今早他和装修工人联系过。简单的沟通,却一直注意着纪漾的动作。
  人要跑。
  温宋貌似不经意掀眼皮看了一眼,纪漾凑在他身旁,脖颈上戴着抑制贴,眼神躲闪,下定决心亲了一口,慌里慌张后退,“我和楚子瑜一起去台山蹦极,”人险些被地上的门挡仰摔地上,“晚上回来。”
  纪漾走得匆忙,拿着的围巾往脖颈上缠两圈,在小区下等楚子瑜过来接他。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楚子瑜开辆粉色超跑,车顶打开,人头上挂着橘色调墨镜,身上穿件粉色厚外套,内搭了一身黑,“上车接人。”
  “我想回去了。”每个人的品味都有所不同,要表示尊重和解。
  “我新换的车衣帅不帅?”
  纪漾坐在后排敷衍地说好看,楚子瑜啧了一声,“嫌弃收收,裴煜他俩呢?”
  “抢夺家产,很忙,催婚又上班,忙。”简言意赅,充分概括。
  能陪纪漾出来的只有楚子瑜一人。
  “他俩直接领证结婚,所有的问题解决了。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感情是个复杂的东西,没有人知道在局中人是怎么想的。
  楚子瑜透过后视镜看纪漾的嘴唇,内心啧啧,又故意询问:“温宋呢?”
  纪漾就是为了躲人才去了蹦极的,“开车,别说话。”
  ——
  晚上十一点多温宋赶到南城别墅,他一向不喜欢回来,他在南城有公寓,不想回家住。
  花房暖灯开着,温言穿着黄色胶靴,手上戴着橡胶手套,把浇水壶递给佣人,摘了手套和口罩,呼出一口热气,眼前这个比他高不少的弟弟盯着他看,“比上一年早一点。”
  玻璃花房的花开得格外好,能看出打的人相当用心,温宋扫了眼黄澄澄的向日葵,哥也懒得叫,“不行?”
  温言知道温宋在气什么,因为在纪漾面前说他坏话,那又怎么样,“先吃饭。”
  灯火通明的别墅并不温暖,壁炉燃着火没有丝毫作用,温言坐在餐桌的另一边,接过秦喆递来的药。
  苦得皱眉,“你把人家的房门踹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门太旧了。”温宋并不惊讶温言知道这件事,拿筷子戳了戳长寿面,他们家的习俗,十八岁以下的小孩要吃长寿面,一家人围着小孩,寓意着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未来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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