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这是村口那家店的酒坛子吧?”子木瞅着女孩的神色不太对劲,眼睛一眨就想好了怎么试探。他故意打趣道:“你抱着坛子出去,是要给你父亲打酒喝吗?”
  女孩脸色一拉,冲子木狠狠做了个鬼脸:“我们家才没有人喝酒呢!!”她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子,把那木门撞得嘎吱直响。
  哐当一声,院子里传来陶罐子砸碎的声音,巨响惊得书桌前看得入迷的阿白也抬起头来。
  “哎,囡囡!”秦方圆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手忙脚乱地追了出去。
  院子里,女孩拿着一把铁锄头疯狂地砸着那些已经摔成碎片的陶片。秦方圆冲上去拉住她,好半天才把她手里的锄头给抢下来。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女儿,口中不住地安抚她。
  这个被父母称呼为囡囡的女孩被母亲抱着,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流浪者是最后一个跟出门的,他走到站在人群边缘的子木身边,瞥了他一眼。
  “在戳别人痛点这件事上,你真的有独到的天赋。”他不咸不淡道。
  子木并不介意他专门贴脸嘲笑,或者该说喜欢猫猫的人就算是被猫猫骑脸了,也只会觉得这肉乎乎的猫肚子真是该死的可爱。
  咳咳。
  “如何,看出些什么了吗?”子木岔开话题。
  流浪者撇过头,眼睛落在不远处的武明身上。
  这个汉子虽然长得骨架大,但其实并不强壮。方才他追出来的时候脚步也很虚浮,远不及他们龙息村口遇见的上工的矿工脚步扎实有力。
  而且这个人很奇怪,有种怪异的木讷,虽然他本人的确是老实相,可老实和木讷是不一样的。
  武明此刻正抱着自己的妻儿,动作虽然表现得很慌乱,但神色却是呆滞的,嘴唇不自觉地翕张,好像在念叨些什么。
  荧自觉插不进这一家三口的场面,只能退到子木和流浪者这边,她也发现了武明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在说什么?”荧的五感并没有流浪者优秀,听不到这个男人念咒似的自言自语。
  “他说,”流浪者仔细辨别了一会,眉头渐渐皱起。
  “我不喝酒,不能喝酒。”
  ……
  一行人离开武明家时,天色已经近黄昏了。
  荧路上格外沉默。
  阿白牵着子木的手,踩着石子路,脚底的木屐咯吱咯吱的。
  “洛姐姐的母亲,看上去很可怕;但囡囡的母亲,却很温柔。”阿白忽然道。
  “原来母亲,也并不全是绘本里说的那种模样。”他自顾自地总结。
  “人心如人面,所貌皆不同。就算将他们都套到同一个套子里,也不会变成完全相同的模样。”子木摸了摸他的头
  阿白眨了眨眼睛,看了眼旁边的流浪者,“可我和他长得一样,我们是相同的吗?”
  他似乎真的疑惑,琉璃一般的紫色瞳孔专注地看着子木,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只是个比喻啦,阿白!”派蒙跟他解释。
  子木只是笑,难得的没有回答。
  流浪者在旁边啧得很大声。
  阿白原本就满是问号的脑袋上堆满了更多的问号。
  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言的荧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些什么,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众人看向她。
  “她们都一样!”荧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明白,又道,“洛巧的母亲和武明的女儿,她们都一样!”
  “?哪里一样了,一个是坏女人,一个是小女孩,完全不一样呀!”派蒙噘嘴。
  “不!”荧看向派蒙,“洛巧的母亲和武明的女儿都很喜怒无常,情绪极易崩溃,但这些也都只是表象——归根结底,她们心中都有某种强烈执念。”
  “就连已经死去的郑良,也有执念……他追求心上人多年,一直都没有放弃!”
  荧理清这千头万绪,只觉得豁然开朗。
  “并且他们的执念似乎都成真了——”
  流浪者眼睛微微睁大,“所以洛巧才会一反常态到总务司工作、郑良追求多年未果的心上人也突然答应与他在一起、而那女孩的父亲……”
  流浪者想起武明那张麻木的脸,与他口中不断重复的呢喃。
  “而武明,也不再饮酒……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不再酗酒伤人。”子木说出了流浪者没说完的话。
  “咦?”派蒙不明白为何子木扩充了这么多信息。
  “还记得秦方圆的女儿躲开武明的行为吗,”子木捏着手指,“人类很会伪装自己脸上的情绪,但肢体间的本能动作却很难隐藏,你想想她当时的样子,比起嫌弃绕开,是不是更像一个下意识的闪避动作?”
  派蒙悚然一惊。
  她再次回忆起方才离开时,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的画面,原本是温馨的场景,细思之下变得分外可怖。
  “只是我想不明白,郑良是本人的执念成真,但为什么洛巧和武明却是身边亲近的人的执念成真了呢?”荧只窥见那明月一瞬,便又觉迷雾重重,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果我们要找学者也是因为执念失踪的,那导致一切的,究竟是他本人的执念,还是别人的执念呢?”荧进入了死胡同。
  “不管是谁的执念,其实都不重要。”子木银色的瞳仁在越发昏沉的天色里亮得出奇。
  人的执念……欲望、或者说,【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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