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当晚,顾陪林就做了个梦,梦见一群长着建模脸的人拿着一堆棒槌追着自己打。
  真糟心。
  第二日,顾铭盛跟她的新老婆还是没回来,不知是去跟哪群肚子撑得拉不紧腰带的老总喝铁观音了,正好顾陪林乐得自在,不用听顾总在自己耳边叨叨,便打个电话给裴兴,找他去玩了。
  裴兴老家就在寻峰,离芜川市区有一点偏,但交通还算便利,那片唯一的一个公交车站就立在他家门口——虽然鲜有人坐。
  顾陪林在裴兴家住了两天,他本来说话做事就十分乖巧,逢年过节都会给裴兴家里送东西,再加上模样乖巧标致,裴兴他妈和外婆就更是对他关怀备至。
  顾陪林其实不怎么爱说话,但从小没有母亲,少年时期突然出现一个偶尔对自己关怀一下的“妈妈”,他便是习惯了在裴兴妈妈面前多说几句话,每次来都把裴兴他妈和他外婆哄得像两朵笑皱了脸的喇叭花,恨不得认顾陪林当亲儿子——尽管已经被顾陪林推脱拒绝过多次。
  家里那个上年纪的就够呛人了,这又多出来两个,那不是要他命吗?
  所以他大包小包但又不求回报的态度,把裴兴他妈又感慨得无以复加,然后又转头看到自己那坐在电脑前一言不发地打游戏的懒散儿子——好不容易工作有空回来一趟,不是游戏就是酒吧。一番强烈对比下,裴妈妈心里的火从一分冲到十分,一上饭桌就跟裴兴外婆两个人对着裴兴唾沫横飞,好生热闹。
  所以,在顾陪林待了两天之后,裴兴这倒霉蛋终于受不了了,把电脑一关,扬手对顾陪林一挥:
  “走走走!”
  然后带着莫名其妙的顾陪林从他家里出来,坐上顾陪林的车。
  “虽然没啥意思,那地儿跟ktv没什么两样,只是因为新开的广告打得响。但正好你来了就顺便带你去看看。”
  裴兴没有情绪的声音在车里响起来,顾陪林把车停好,应了句:
  “哦。”
  顾陪林看着这人一身看似随意实则从脚后跟到头发丝都一副精致打扮的行头,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跟着裴兴下了车,心想:
  还好带了。
  喧闹纷杂的么喝声和各色电动车来来往往,几个门面牌匾是手写的,毛笔字,还挺有笔锋,显得那几个收破烂摊子和猪肉铺十分有信服力。顾少爷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墨镜,颇有模特风范地往脸上一招呼,瞬间从一个正常的大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差根棍子的瞎子,毫无感觉地冲裴兴一点头。
  裴兴:……
  裴兴瞅了瞅头顶阴沉沉的天,又不忍直视地飞速掠了一眼这假瞎子,默默掏出个口罩戴上。
  烫金的招牌上是大写的花体字:
  huinan bar.
  汇南酒吧。
  第三章 讨债
  陈谌记得他后妈说过:“大小伙子要不拘小节。”
  虽然他从没把这话当回事,但有时不经意还是顺了他后妈的意。
  自从那晚参着细雨走了好几公里路回到家里之后,陈谌就感觉喉咙堵了起来,不过平时没事他也不怎么跟别人攀淡,于是就无人察觉。他就着以前买的咽炎片吃了几天,却一直不见好,还颇有向严重程度发展的势头。
  冬天的感冒,堪称顽疾。
  陈谌走过闹哄哄的菜市场,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睛着了看眼前的门面。
  “没事吧?”老钱看了他一眼。
  “没事,这把多少钱?”
  老钱伸出五个手指头,陈谌一惊,握住老钱的手:
  “五千?”
  老钱白了他一眼,“是五百。”
  “……哦。”陈谌放下手,把喉咙里的灼烧感咽下去。
  老钱推开门,陈谌带着几个穿着相似的大小伙子走进去。
  这小饭店实在算不上有什么格调,光秃秃的墙壁上渍着不知什么时候丢上去的油,桌子上更是像涂了一层油皮,不上手都能知道巨滑无比。那椅子看上去到没那么滑溜,却不甚体面地每一把都缺斤少两,不是少根横杠就是掉块皮,看上去倒也跟那油桌朝相辉映。
  店里装饰不佳,菜品饭面价格却毫不低调。乍一看去,最便宜的乃是肉丝汤面,却也要价五十。左右前后一顾,坐在这馆里吃饭的人桌上竟全是肉丝汤面,旁边搁着五六碟不要钱的榨菜。那肉丝汤面上的肉丝也无处可寻,只是若隐若现的在那面上有几点疑似肉色的小渣浮现,跟那稀碎的榨菜倒也十分搭调,颇有整体协调审美感,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个厨子之手。
  有个看上去像老板娘的中年女人靠在收钱柜旁边,旁边一个空调对着她的头猛吹。那女人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像是五感全失一般,听不到屋里来人也感觉不到空调的狂狂热风,只顾低着头。
  老钱瞅了眼那价目表,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他用手时支了支陈谌,小声嘀咕道:
  “我去,就这地方,一碗辣椒炒肉面要五十五,现在这社会抢钱都明码标价了?”
  陈谌打量了一下店内摆没,又想起那女人说的话,顿时心里有了七七八八,他清了清嗓子说:
  “老板娘,于西平借给你的四万块钱该还啦,再不还人家吃不上饭了。你们开着饭馆收着钱,别人却连口饭都吃不上,这种命钱可不能赖。”
  说罢,老钱转头下巴朝身后那几个人一支,那几个同款小伙子就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塑钢盆来,抽了一双立在那油桌上筷子筒里的黑色筷子,就这么不给人反应地胡乱敲起来,嘴里还配着戏腔一般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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