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是司若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先前他与沈灼怀的亲近会叫他感到心焦,沈灼怀去青楼他会不快,在毒瘴之中见到沈灼怀会觉得让自己不齿与不敢面对,不是因为他与沈灼怀是好朋友,好兄弟,而是因为他……喜欢沈灼怀。
如同世间一切男子对女子那般的喜欢。
作为一个仵作,一个自幼在祖父的教导下读过不少古书,见过不少不凡事的人,司若并不会像大部分世人那般,见到男子与男子在一起,会觉得大惊小怪与恶心,祖父教会他要尊重所有人的爱的存在,司若也很好落实了这一点。而他也相信,沈灼怀不会因为他喜欢男子,便与他疏远。
可……可万一他喜欢的这个男子,是他呢?
他会不会因此与自己避之甚远,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与自己开玩笑,亲密地走在大街上,为他买一份点心吃。
司若根本不知道。
他也不敢知道。
梦境带来的激动与冲击在司若的刻意冷静之中消失殆尽,他开始难过起来。
司若抚摸着自己的唇,好像昨晚梦境中沈灼怀对他做的那样。他逐渐将自己缩成一团,抱膝,将脑袋埋入膝盖里,像一只避害的鸵鸟,好像只要不抬起头来,不出这个房间的门,一切问题是不存在的。
……
沈灼怀与温楚志交代完一点要注意的事项,便也准备打算离开,可刚想走,他却眼尖地见到昨夜他送司若回房后,在门边留下的蜡烛燃尽了,但却与门缘紧紧地吸在一起。
沈灼怀有些奇怪:司若还未起身吗?他与温楚志出门晚,在客栈大堂里没见到司若,以为他早已出去了。毕竟司若向来是早睡早起,今日又是要去验尸,离得远,说不准根本没打算等他们。
可摊成一地的干涸蜡迹却彰显着,房屋的主人从昨晚后根本没有推开过这扇门。
沈灼怀有些担心,便拉来了一旁的小二问:“小二,请问一下,你看见司公子出门了吗?”
小二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确定道:“没有,三位公子今早唯独有司公子没见过身影。”
小二也说没有……司若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沈灼怀礼貌道了声谢谢,便走到司若的门前,顿了顿,敲响了门。
“司若。”他边敲边道,“你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房中的司若还在鸵鸟状装死,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梦中主角的声音,不由得一震,猛地抬起头来。
“我……”他张张嘴,“我没事。”
沈灼怀那头却不依不饶:“真的没事吗?昨夜你是不是没睡好?那瘴毒对你有影响吗,我很担忧。若是身体不适,我们便去张军医那儿看看?”
听到“瘴毒”二字,司若一个激灵,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随便抹了把脸,吸了口气,一把推开门去,只是低着头看也不看沈灼怀:“我说了没事!”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硬邦邦的,“好了,我要去忙了,你也走罢,别管我了。”
说着,低着脑袋便飞速下了楼。
沈灼怀看着司若迅速跑走的背影,觉得他有些异样,但看司若这副模样,知道一定是问不出来什么的,见他精神,方也只能叹了口气,按着原定的计划去寻人。
昨夜司若他们便联系好了苗泰威,叫他帮忙准备今日验尸事宜,果然刚到府衙门口,苗泰威已早早在门口候着了。
在来的路上,司若已经尽量好了心态,叫自己不要再继续沉浸在昨夜那个梦中,因此见人时,他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冷静,只是冲苗泰威点点头道:“苗副将,劳烦了。”
苗泰威今日仍旧是一身武将打扮,不过胸前没再坠着那民族风情浓厚的银虎纹饰,更像汉人打扮。或许是在府衙中,他整个人看起来也威严许多,惯是御下精明的模样。
但他依旧对司若很客气:“司公子随我这边来。”他一边引司若往堂后走,一边说着,“我们从后门绕出去坐马车要快一些。”
司若一愣:“尸体不在府衙之中么?”
苗泰威苦笑一声:“何止不在,还远在城郊的公墓里呢。”
司若眉头微蹙,眼睑低垂:“我以为,杨家已将尸体交由府衙管。可哪怕不交,杨家这样大的家族,也该有自己的族墓吧?何至于葬尸公墓之中?”
“听说一开始大肆操办丧事时,杨家是在族群墓地中准备好了杨珈峻的位置的。”二人上了马车,苗泰威继续与司若解释,“可后来不知为何,又突然迁至了郊外公墓……当时也引来不少流言蜚语,说杨珈峻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的事,才连墓地都进不得。”
司若将苗泰威的话记在心中。
若是杨家人真觉着杨珈峻伤天害,昨日在知州府中,为何又是一副人人怀念的样子?
这杨知州三口之死,实在是迷雾重重。
出了闹市区,苗泰威便叫马夫快马加鞭,大约半个多时辰,他们便从城中到达了荒芜人烟的郊外公墓。看样子苗泰威昨夜的确还是做了不少事情的,公墓附近不但清出了一块空地,还有几个精壮汉子在空地上立起了一个简易的草棚。一副平滑的,铺着白布的木台架在草棚之下,旁边是昨日见过的杨家侄子杨奉华,以及一副小小的棺材。
是的,小小的,几乎只能放下一个早逝的婴儿。
亲人要被开棺验尸,无论是谁面色都不会太好看,杨奉华黑着一张脸,背手站在棺材旁边,见到司若,似乎是试图收敛了一下心头的怒气,但还是没有忍住,语气有些冲地朝司若道:“司公子,昨日杨府算是好好招待两位了吧,怎么转头便要来开我舅舅的馆?这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