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在把手机递还给管家时利落给了他一手刀,扶着他瘫软躯体睡在地毯上后还贴心盖上了一床薄被。
  接着他上了三楼,熟练输入保险柜密码取出自己的身份证件。
  很奇怪,梁景珉想把他锁住,却又堂而皇之把钥匙递到他手里。
  程荆眉头微蹙,反身下了楼,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看监控摄像头,很无所谓地转身开门,背着双肩包,大摇大摆从正门走了。
  三年,任何剧目都有散场的时候,任何书籍都有终章,程荆利落地给这段面目全非的所谓感情收了尾。
  至于结语——
  主卧床头柜上程荆的笔迹漂亮潇洒:“提前祝你新婚快乐。我成全你们,别折磨我了。”
  第4章 月城 火舌舔吻耳畔,烈焰围烧心脏
  程荆到达月城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月城的细雨扑在车窗上,程荆托着腮看着车窗外流动成残影的童年景色,想开口说些什么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梁景珉没坐在身侧。
  三年,梁景珉寸步不离的监视已经成为一种难以甩脱的习惯,程荆哑然失笑,重获自由原来也没什么实感。
  他本来想回家看看父母,走到了楼下却没上去。
  这些年来程荆的父母一直以为他保留着西京那份让人艳羡的好工作,找了个优秀英俊的对象,连同着多年前到手的那份漂亮学历一起,拼凑成一个世俗意义上完美的孩子,是邻里聚会绝佳的谈资。
  仿佛这些名号就能满足一对父母的所有期望,多年的养育不过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投资,他们握着显而易见收益颇佳的筹码,并不期盼孩子越出轨迹的突然现身。
  他们当然不知道一切都是程荆拼凑的骗局。
  所谓优秀的对象,不过是个不择手段的变态,以折磨他们的孩子为乐。为了夺他在手不惜害他身败名裂,剥去他所有的社会身份和关系,一点一点将他削成一尊独属一人、漂亮无用的掌上珊瑚。
  那份工作至今保留着,工资按时打入程荆的银行卡,尽管他已经不再被梁景珉允许前去上班。能做的只有枯坐在空旷华美的别墅里,逐渐退化成一株供人赏玩的稀有植物。
  程荆离开小区,叫了辆车,目的地选的月城一中。
  他出来时顺走了管家的手机,早在西京机场就买了这部新的,贴心地将管家的旧手机丢进了西京机场的失物招领处。
  既然回了月城,那就回高中看看吧,程荆高中时记得学长学姐时常出现在窗外,他们兴高采烈地招手,讲台上的老师喜上眉梢出门迎接,余下的人可以自习,三全其美。
  程荆责备自己竟然会怀念高中,那时压抑的优绩主义和苦涩的暗恋压迫着他,即便程荆已经是世俗意义的“天才”,生长痛依旧如影随形。
  然而直到程荆走到校门口才发现一中早就重新装修,门口安上了面容识别闸机,他的手机里没有班主任的电话,根本进不去校门。
  然而这趟并没有白来,因为紧接着他遇见了林殊珩。
  林殊珩和程荆高中同班,因为是竞赛班,班里拢共只有两个女生,林殊珩是其中之一。
  “程荆?”林殊珩一路小跑追过来。
  月城下雨,程荆没有把自己裹成一只粽子。那种苍凉异化令人不安的白使得想认出他是件很容易的事。程荆顿步回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殊珩自来熟地走到程荆身侧:“太巧了,怎么在这里碰见!你回月城也不和我说一声,咱们应当一起吃饭呀!”看清了他面孔后她又讶异道:“你怎么瘦成这样!”
  程荆轻轻笑了,他原本都有些认不出她——她现在和从前全然不一样了,头发留长,开朗从容。笑起来两眼弯弯才依稀看出原来的模样。
  他记忆里的林殊珩是个留妹妹头、腼腆安静的女生,大约因为班里没有太多女孩,而她又不是那种能和男孩玩到一处的姑娘,永远坐在教室角落里不抬头地刷题。
  说起来她和程荆同班三年,还传过一年多的绯闻,两人私下却一直不熟,上了大学才建立起联系来。
  那时一班大多同学通过数化生竞赛进入国家集训队后直接保送top高校,少部分人竞赛失利不得不回来准备高考,她是其中之一。
  对她最初生动的印象,是竞赛结束后的第一次联考,文化课丢了几个月,自然比不过其他日夜备战高考的同学,晚自习她抱着一摞试卷在走廊里哭,一边哭一边更正错题,卷子皱得像咸菜。
  他那时候已经拿了降分,高考不过走一场流程,但依旧留在学校自习,出门打水正巧看到这一幕,走到她面前帮她把卷子叠起来,轻声道:“没关系的,慢慢来。”
  说起来那时候他们只是陌生人,林殊珩后来却说她一直记得那个晚上。两人并肩散步,紫操的灯光照得她瞳孔亮晶晶,她说,程荆,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二模林殊珩就已经是年级第一,后来她裸分上了京大。
  她后来顺风顺水,保研、出国深造,现在已经在月城一所很不错的高校评上了副教授,和丈夫一同怀孕进产房,一双儿女在程荆结婚前已经会讲话。
  经济形势下行,年轻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生育率年年降低。林殊珩早年是个有点激进的个人主义者,到头来却做了乖女孩、早早结婚生子。程荆常以为只有家庭幸福的人才会渴望婚姻和爱情,他和林殊珩很像,只可惜没有遇上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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