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过傅明肯定是知道了。顾寰老是半夜爬墙过来,不肯正经的登门拜访,除了是幽会,还能是为了什么?
  傅明虽然不是齐昭昀的兄嫂,可顾寰也觉得很不自在了,好似自己半夜跑到人家院里攀折了开的最好的花,还胆大包天的留到了天明,就算明知道前夜其实没有真的发生什么能成为“折花”的事,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高兴也是鬼鬼祟祟的高兴,一点不敢正大光明。
  齐昭昀倒不觉得傅明的意见举足轻重,何况她大概只是觉得顾寰轻佻,没有客人的自觉而已。但她自己偏偏是最守规矩的人,把自己放在家奴的地位上丝毫不愿意逾越,其实才不可能给顾寰脸色看,顾寰大概是真心觉得自己太唐突。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天真这么好的人啊?齐昭昀又是想笑,又是觉得十分动容。
  好像自己是什么易碎的宝贝,顾寰碰都不敢随便碰,做点什么就担心算唐突,明明齐昭昀可没有叫他留手,更没有表露出易碎和敏感。他也是个男人,且自以为自己比他老上好多岁,是年长者的心境,也是那个看起来更温柔的人,明明应该是他来纵容宠溺顾寰。
  或许顾寰那脱口而出的媳妇也不是白叫的,他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对齐昭昀好,好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齐昭昀在心里叹一口气,难免觉得自己已经被吃定了。或许这也是一物降一物,齐昭昀如此轻易就接受了另一个人的靠近,顾寰的温柔与谨慎居功甚伟。
  被抓住的猎物到底是谁呢?
  自此之后,顾寰就经常过来做客了。
  他现在有的是理由,毕竟在和齐昭昀共事,在人事上互通有无,共同抉择算是个很好的借口。阿香也借此时常过来,和傅明消磨时间,做游戏,或者学学花道茶艺。
  她一向是很活泼的,兄姊全都不在家让她也无聊了许多,和一众交好的小姊妹们玩过一圈,顾寰又绝对不准她在没有自己陪同的时候去秋猎,因此再没有什么好玩的了,不如和傅明一起学点名门仕女应该会的东西。
  或许是顾寰一向不以为自己是权贵,只是按照顾夫人的意愿教育弟妹,阿香也没有多少出身高门的自觉,虽然进止轨制算是能够做到,但实在不是多么文雅秀致的性子,和傅明截然不同。这两个女孩能玩在一处倒是不容易。
  傅明的心思重,又遭逢许多不幸,流落到奴籍,天性的温柔之中带着几分刻板的恭顺,阿香却不把她当做奴仆看,无意之中成了另一种温柔。
  在都督府内,齐昭昀对傅明是十分宽容的,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声隐隐传到了外面去,毕竟齐昭昀暂时未婚,也算引人注目,有心人不会错过任何消息,何况是他府中代掌中馈的人是谁。
  这正是他要的结果之一。
  傅明所求无非是安稳的生活和保障。或许她曾经想过为父亲翻案,可这是几乎无法达成的。傅奕是赵朔立的规矩,断没有朝令夕改的可能,傅明如今的身份如果真是齐昭昀宠爱的姬妾,或许还能斡旋,求得几分可能。然而她并不是。
  附逆的罪名不小,能挽回的几率太小。傅明不是无知的孩子,她做不了什么。傅家男丁年满十四的都被处斩,十四岁以下的充军流放,恐怕也活不多长,她的希望少之又少。自从流落奴籍之后终日劳作,被人凌辱,求生成了最迫切的愿望。
  幸而她的新主人是齐昭昀,否则情况只会更差。nvnu在当今是流通的货物,转手赠人都是常事,譬如赵朔赐下美人,博得的是一个不慕美色的美名,而那些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生死不过一瞬间。
  她知道眼下的安稳与平静已经是自己能够到的最好的生活,甘不甘心,也最好是这样过一辈子。
  齐昭昀是个宽和的主人,也从来没有把她收为姬妾的念头,傅明起初并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后来有了顾寰,这句为什么也不必问了。
  她心知自己对主人的事并没有置喙的余地,更为齐昭昀终于愿意对某个人敞开心扉而庆幸,愿意与阿香一起消磨时间,照顾齐昭昀想让她照顾的人。
  阿香是多么可爱的女孩啊。她微笑着在心里喟叹,同时指点阿香在空白的画纸上落了一笔,在女孩身边继续磨墨,朱砂色在墨池之中晕开,纸上绽开一朵血滴似的红梅。
  庭院里寒鸦在树冠上驻足,落叶飘坠,遮不住这只鸟的身形,更藏不住它的声音。
  第六十一章 ,巫国
  没过多久,赵朔照例为顾夫人腹中的皇嗣请祭宫祈福,占卜。
  祭宫卜得吉兆,断定顾夫人腹中为一男胎,赵朔大喜,当夜设大宴,君臣欢聚,众位皇子也都列席。
  只有皇嗣能请祭宫在尚未出生的时候请祭宫为之占卜,因此赵朔前几个儿女都没有经历过。或许正因如此,赵朔对这个孩子格外上心,问卜之后赐宴,又在席上强拉着顾寰把臂言欢,以亲戚论。
  大皇子二皇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冷嘲热讽,和妒忌不甘。他们兄弟二人也没有被忽视,毕竟如今举朝上下仍旧认为太子必出于皇后诸子中。但这场大宴也不好悄悄离席,万一被人看见,也是有嘴没法辩驳的风波。
  捱到宴散,几个皇子受够推杯换盏,也没了私下议事的心情,分头出殿了。
  赵济往椒房殿来的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他是成年已久的皇子,这个身份在后宫行走很不方便,因此每回都很清净,没有什么人会和他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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