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近两年哪里都不太平,先有恭王案,后有江南水匪,紧接着爆出陈王余党,裴璋弹劾江南重臣,拔了萝卜带出泥,朝局一阵动荡。
  这些动荡,十有八九和陆奉有关。
  姚金玉的娘家在江南一案中全身而退,其中不能说没有陆奉的面子,甚至不用他开口,谁敢不给陆指挥使几分薄面?三爷偏爱红粉佳人,二爷自恃清高,陆府的顶梁柱只有陆奉。近来流言甚嚣尘上,她和周若彤坐不住了,来找江婉柔探口风。
  现在被江婉柔反问一句,姚金玉摇着团扇的手一僵,向来巧舌如簧的她竟不敢开口。
  长嫂年纪不大,气势却越发足了。她还记得她刚嫁进门时,拘谨、清瘦,穿着她撑不起来的华贵绸缎,如同小孩穿了大人衣裳。
  如今她姿态闲适,笑容满面,和多年前相比,堪称脱胎换骨。
  想到大房,又想起自家混乱的一摊子,姚金玉心中滋味复杂,低着头不说话了。
  二房的周若彤开口解围,道:“长嫂何苦为难我们,我和三弟妹也是心忧大爷,心忧陆府。”
  “外头都说,圣上恶了大爷,是也不是?请长嫂给个准话。”
  周若彤说话直,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江婉柔不好再装傻。
  她收敛了笑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覆巢之下无完卵,倘若圣上真恶了大爷,二房三房还想分家,躲过一劫吗?”
  这话重了,周若彤和姚金玉立刻站起来,对江婉柔欠身行礼,“长嫂息怒,我等没有这个意思。”
  江婉柔没有叫她们起来,如今外头怎么样她不管,府中近来人心浮躁,该好好管管了。
  她看着手边的账本,叹道:“今年米价上涨,冬天又来得这样早,裁棉衣、买炭火,一笔一笔,花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银。”
  “寻常百姓在敝舍冻得瑟瑟发抖,我们呢?穿着绫罗绸缎,屋里头烧着红萝炭,三弟妹嫌热,还摇着团扇扇风……吃喝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大爷在外头刀光剑影,给我们挣的。”
  “我们帮不上忙就算了,一有个风吹草动,自己先慌了阵脚,叫外人怎么看?”
  ……
  江婉柔语气平实,没有责备的意思,却听得两个妯娌面红耳赤。陆国公府家底厚,但陆国公也去了多年,如今府中全靠陆奉撑着,大房当家,但大房人口稀少,即使加上今年新添的那对儿龙凤胎,满打满算才五个主子,和妻妾子嗣成群的二三房没得比。
  江婉柔处事公正,厚待妯娌,逢年过节往江南金家和京城周家送的礼都极厚,还有两位高堂,远嫁北境的小姑子,真一笔一笔算起来,大房是吃亏的。
  当初享了大房的荣华富贵,如今只是有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便急不可待地跳出来,确实做得不地道。
  江婉柔叹了口气,道:“起来吧。放心,今天这话止于此,我不会告诉二爷和三爷。”
  今天估计是两个妯娌自己的意思,二爷三爷虽不爱仕途经济,待陆奉这个兄长敬畏有加。说句难听的,即
  使真到了抄家灭族的地步,两个兄弟估计也会梗着脖子,和陆府共进退。
  她打个棒子,再给个甜枣,姚金玉和周若彤这会儿对她心服口服,心中一丝怨怼也不敢有。趁着这个机会,江婉柔又敲打了几句,外头那些流言当笑话听听得了,不必为此慌张,也不能张狂,一切如常即可。
  江婉柔仔细琢磨过,内宅安稳与否,是一个很重要的风向标。比如当初的崔氏,吏部尚书在前朝艰难,崔氏便得一家家登门求人。
  陆奉不爱和她说前朝的事,这回具体如何,其实她也不清楚。外面人心浮动,她更得稳住内宅,自己先坐得住,就算是虚架着,外人也要敬你三分,不敢轻易下手。
  更何况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底气,她对陆奉有信心,二来知道陆奉的身世,虎毒不食子,皇帝总不会害他。
  将两个妯娌敲打一通,江婉柔对完账本,又叫来各院的管事婆子。这会儿不用她费神,只需坐着喝了两盏茶,听金桃板着脸训话。
  事后,翠珠给江婉柔锤肩,艳羡道:“金桃姐姐好威风!夫人,下回让我去嘛。”
  江婉柔看了她一眼,笑道:“你镇不住场面。”
  翠珠圆脸圆眼,又爱咋呼,虽和金桃同为贴身丫鬟,明显不如金桃服众。
  但翠珠对她上心,手脚也麻利,她爱让翠珠贴身服侍,遇事让金桃去办。
  翠珠气呼呼道:“夫人就是不信我,我……我也很聪明的。”
  “好好好,我的翠珠最聪明。”
  江婉柔笑着哄了她两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坐直身子,“我来问问聪明的翠珠,你……有没有觉得金桃近来……不对劲儿?”
  从宁安侯府回来,江婉柔隐约觉得金桃心不在焉,她那段时间情绪不佳,也没多问,想兴许过几天就好了。
  翠珠大惊失色,急道:“夫人明鉴,金桃姐姐衷心耿耿,绝没有二心!”
  翠珠都快跪下来了,江婉柔安抚道:“傻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金桃姐姐的衷心,我清楚。”
  金桃是个聪明人,她倒不担心她背叛,只是金桃心思重,她怕她遇上难事,憋在心里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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