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风华绝代，意气风发，所有年少轻狂的词堆砌成了她。
  二十年前，慕珏仰望着她，敬佩着她。
  他被黄熙禾指导过一段时间，也期待着长大后能有实力和她交手一番。
  没想到二十年后再见面，会是现在这般物是人非的境况。
  黄熙禾身上的光芒已不再，眼中的神采也再也消失，她就像是个平凡的妇人，在这个普通的院子里和慕珏平淡地交谈着。
  “看来师弟是不曾了解过宗门那些下山的弟子。”黄熙禾淡淡笑着。
  “略有耳闻，但是我从未过问过他们。”慕珏沉默一会，才道。
  宗门下山的弟子，都是舍弃了原本修的道，放弃了一切修为和包袱，甘愿和情人去凡间厮守，一世逍遥的。
  从前，慕珏觉得他们意志不坚，觉得他们道心不稳，竟然为了区区情爱就舍下了全部，放弃了宗门，放弃了同修，甚至放弃了一直以来追求的道。
  慕珏对他们的做法不理解，也不屑去理解。
  更不会更多追问。
  直到现在，慕珏才知道情爱一事，唯有自身体会才知其中诸般滋味。
  欢畅时如蜜糖般甜美。
  哀恸时又如烈火焚身。
  直教人生死不能，又如何能轻易勘破？
  以前慕珏的想法，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现在想想，慕珏都有些愧然。
  “师弟，你知道，我下山已经有二十年了。凡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二十年，已经是一个轮回了。”黄熙禾喟叹，她抬手看着手上的斑斑点点，松弛的肌肤堆了一层薄薄的皮肉。
  “每一年，我都会更加苍老，会更加衰弱。直到某一天醒来，我会发现自己呼吸困难，身体老迈，举动不受控制，渐渐的意识迷糊，魂灵消散，这就是凡人的宿命。”
  黄熙禾的话说得简单，洒脱，就好像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慕珏却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凡人的一生太短暂，沧海一粟，天地蜉蝣，一生懵懵懂懂，徒留太多的遗憾。
  他接受不了。
  也无法想象若是自己成了凡人，从此庸庸碌碌，再也无法超脱。
  “那个人呢，他去哪里了？”慕珏暂时不去思考关于凡人的一切，转而问道。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说的是何人。
  “那人是修士，三年前，他受不了我日渐衰老的模样，就离开我了。”黄熙禾摇头道。
  慕珏听了不禁有点生气和不值，那个人凭什么让黄师姐付出这么多后，拍拍屁股就走。
  要是让他找到。
  慕珏不由得磨了磨牙。
  “原本我还想着，二十年不见，慕师弟变化太大，我都不认识了，没想到你还保留着一点小孩子心性啊。”黄熙禾看着慕珏有些忿忿不平的样子，取笑道。
  “不必为我不值，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否所托非人，这条路是我选择的，我就会接受任何结果，不管是好还是坏。”
  黄熙禾说着，或许是有些累了，她喘了口气，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
  或许是今日遇到了故人，又或者是许久没有倾诉了。
  黄熙禾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泪光。
  她回想起从前在宗门的韶华岁月，那时候那么无忧无虑啊。
  可她选了另外那个人，一切都回不去了。
  慕珏也在黄熙禾对面坐下，慕珏不打算再勾起黄师姐的伤心事了，但是他还有其他疑问。
  “黄师姐，你在此地住了多久，这座城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我在此处住了十年了，对于西运城的情况也有些了解。其实西运城，并不是最近一个月才出现那么多事端的，早在十年前，甚至更早，就一直有人口丢失，只是数量不多，大家都以为是野外的妖鬼作祟。”
  “我一开始也这么以为，可直到一个月前，天魔出现，城主大肆抓人，我才知道一切不对劲。师弟应该看过城里那座法阵吧？”
  慕珏点点头。
  “那并不是什么守护阵，而是十方无极灭绝阵，专门用来献祭血肉给天魔，这座法阵在上古时期就失传了，我也是因为特殊的体质才看出来这座法阵的信息。”
  “十方无极灭绝阵？”慕珏目光沉重。
  他在古籍上见过这个法阵，可以说是修界毁灭性最高的法阵，而且只有天魔能驱动，一旦出世，腥风血雨，屠戮众生。
  “西运城的城主大概率是和天魔勾连了，这世间被天魔蛊惑的人，太多太多。”黄熙禾叹气，她也无能为力。
  在她意识到问题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了一座只进不出的城池。
  慕珏心中沉思，要如何阻止那元神二重的天魔呢？
  思来想去，都没有好办法。
  黄熙禾看着慕珏困扰的模样，宽慰道，“师弟，这世间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两全之策，所有人都有能力不足，力有未逮的时候。你要做的是保全自身，而不是想着力挽狂澜，拯救所有的人。”
  说着，黄熙禾拿出一块灰色的石头，“这是我无意得到的破阵石，能够无视世间所有的法阵，破开一个维持几个呼吸时间的通道，等到法阵真正运转的时候，你们能凭借它离开，只有将消息传递出去，才能挽救更多的凡人。”
  “师姐，那你呢？”慕珏敏锐地注意到，黄熙禾说的从来都是你们，而没有将自己概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