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那个声音很微弱，很细小，似乎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吹散。但是仅仅是那些微薄的音符，就已经足矣让他再次点燃希望。
  可他却畏惧了。
  人可不能因为一时的感动就掏心掏肺暴露自己所有底牌，否则会后悔死的。
  周明瑞清楚的知道这点，所以他依然在观察。
  然而他越观察，就越能察觉到她藏在冰山底下的温柔。
  这个人就像是一只高贵冷艳的猫，对待外人总是会冰冷高傲，说话夹枪带棒从不给人留面子；但是只要靠近她就会发现，她其实很温柔，她总是会把软软的肚皮留给身边的人，但是却从来都不说。
  周明瑞以前从自己的暗恋对象那里听过这么一个说法：猫这种生物，如果有一天察觉到自己要死掉的话会提前离开的，它们不会允许自己死在自己爱的人身边。
  但是当时周明瑞的看法和她相反，因为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种高傲。
  高傲到不肯让示弱，从不肯让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所以它们会提前安排好一切，在命运来临的时候潇洒的走开。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点和秦知墨很像，就像她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会提前准备好自己的遗书安排好后事。但是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周明瑞却没发现她的半分抑郁或者说茫然。她总是喝着红茶，慢条斯理的给他讲解神秘学的知识、带着他做实验，偶尔兴致来了还会邀请他喝下午茶。
  中式软糯的甜点味道极好，那是他曾经心心念念的故乡的气息。
  那段时间午后的阳光很明媚很温暖。在他一个人复习的时候，秦知墨会坐在阳台阴凉处的茶椅旁翻着书。那个时候只要他一转头就能看到那里她柔美的侧颜。
  沉浸在书里的秦知墨总是会褪去平常的冷漠和抗拒，显得异常柔和。周明瑞看着她的身影，心跳突然乱了一拍，然后便拿起身侧的书翻动了起来强迫自己回神。
  那段时间他们偶尔会聊天，他问过她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当时还被他叫做「列宁娜」的女士会慢悠悠的给自己涂着指甲，随口说道：“混吃等死的未来。”
  ——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这是曾被她写在某个书签上的话语，当时的周明瑞想，或许她是不想回去的吧。
  可是她又为什么写下那首《乡思》？
  这些话终究没能问出口。周明瑞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或许是让他死心的时机，抑或许，是一个让他鼓起勇气相认的时机。
  信使传递着信件，周明瑞在翻阅那些信件的时候也会想着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在外流浪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和他一样想念家乡？
  但是她的信件里却从来都不说，也从来都不示弱。
  这让周明瑞觉得自己和她始终隔着一层，永远都看不到她真实的那面。
  直到那天，她提着箱子直接出现在阿兹克先生家的客厅内。
  ——“如果您想杀我的话我反抗不了。”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要做到，至少有一定的概率带着他逃跑。”
  ——“我可以把它当成对我的夸赞吗？”
  ——“非常感谢。”
  当时的周明瑞看着她和阿兹克先生对话，他们的对话节奏很快，像是哒哒作响的鼓点。虽然简洁，但却带着一种不可置喙的力道。
  周明瑞从没告诉过她，那个时候的秦知墨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锐利、刚直、果敢，就算是面对疾风骤雨、风刀霜剑，也从不肯弯折半分。
  有谁会为了一个承诺毫不犹豫的去赴一场生死未定的局？
  有谁会为了一个弱小的序列9跑到一名圣者以上的强者面前？
  又有谁会对他身上的秘密毫不在意毫不过问，只是想着怎么保护他的安全？
  秦知墨会。
  于是周明瑞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倒霉，因为一个奇怪的转运仪式被扔到这个疯狂而危险的世界。但是当秦知墨拉起他的手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遇到的战友忠诚而果敢，让他觉得，或许未来也不是那么不可预知。
  因为有人陪在自己身边。
  但是就算是强大的秦知墨也会累啊，也会拉着他的手，祈求他别走。
  她因为寄生者受伤那天，克莱恩终于看见了她最脆弱的那一面。那是一个敏感而纤细的小姑娘，乖巧懂事到让他心疼。但是她的外壳却又那么坚硬，那么无坚不摧。
  她太理智也太温柔，所以只能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才无助的向他求助。
  那天周明瑞坐在她的床边，陪她在夕阳的晚景里沉默。看着她在世界最为喧闹之时，因为痛苦孤单的陷入沉眠。
  现在想想，或许早就在那个时候，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经动了心。只是周明瑞自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似乎一直在刻意回避什么，所以在占卜到他们zuo爱场景的时候他没有告诉秦知墨实情。如果心中真的毫无芥蒂，按照他的思维他就应该和她一起分析，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隐瞒下来。
  所以他明明意识到自己毫不了解她，却又控制着自己不过问太多。只有在她的梦境里，他才敢小心翼翼的踏出那一步。
  梦境中女孩问她，是想怎么称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