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7章

  吊民伐罪的他,亦成为新的祸首。
  终局已至,殷无极将要拼上至今为止的所有的一战,也即将来临。
  “给出真相的承诺,已经向帝尊履行。陛下的仇敌,吾也设计引其入瓮,交由陛下自便。”
  “吾自问,已不负卿。”
  谢衍向背后握住长剑剑柄,封印发出繁复的金光铭文,继而寸寸崩裂,解放山海一剑。
  “承圣人一诺,本座感念。”
  殷无极的脚下是流淌的血海,他将染血的剑横在身前,长眉入鬓,眉骨高挺。
  昳丽的容貌,在他掀起眼睫,显露出一抹赤红眼瞳时,越是凛然绝代。
  谢衍腰间的环佩清鸣,好似凤鸟徘徊的回声,他道:“身为‘谢云霁’的承诺,已经完成。接下来,吾要履行仙门之主的义务。”
  “别崖,天门难越。”
  他的白衣随着山风飘舞,山海一剑,在天门关面前乍露锋芒,如天光铺满霜雪。
  “今日,你能否真正越过……面前最后一座阻挡你前进的山峰。”
  殷无极直视着他的师尊,仇恨已了,心结骤解,他对谢衍的情感复杂难辨。
  他的师长,他的知己,他的情人与宿敌。
  这天地一局上,除却天道的干涉,他能够感觉到另一端传来的无限引力。
  白子与黑子交错,他和谢衍以山河湖海为棋盘,以兵卒将帅为棋子,在此悍然交锋。
  征伐、辗转、周旋、占据与收复。
  对弈者是最懂对方心思的情人,谢衍瞒不过他,他亦瞒不过谢衍。
  无论如何拖延,规避,错过,终局却避不开真剑的交锋。
  谢衍想要停下这场仙魔大战,让北渊退却,唯有一个方法,打败魔君殷无极。
  殷无极想要为北渊洲争夺一个公道,改变这傲慢与偏见的现实,保存迄今为止的战果,唯有战胜圣人谢衍。
  不决出胜负,不战至一人死去。
  战争无法结束。
  殷无极面对谢衍,露出最真挚又纯粹的笑容:“千年如一梦……圣人啊,师长与弟子,究竟谁能杀了谁,今日就能见分晓了。”
  秋风吹越关山,结界掩盖了一圣一尊的终极一战。
  被圣人安排在关外埋伏的沈游之及仙门弟子,或是还在赶来的精锐魔兵,都未曾料到这两位至尊竟然如此疯狂。
  断绝后路,不要帮手,自顾自地甩开所有援军。
  君子之战。
  一对一,至尊对至尊,巅峰对巅峰。
  就好像宿命如此撰写,史书上也合该有这光辉灿烂的一页。
  无论这对师徒的终局如何狼藉惨淡,至少此时剑锋相对时,他们都如此敬重着这位世间唯一与自己相配的对手。
  “谢云霁,你……”殷无极话音未落时,他已经动了。
  无涯剑急速攻向谢衍的侧肋,魔君的身形化为黑雾,声音缥缈在风中,却是笑着:“圣人独绝风姿……真是教本座倾倒。”
  “陛下今日……也是倾城绝代,令人心生爱慕。”谢衍君子坦荡,毫不避讳地说着爱慕。
  谢衍的战意伴随激情高扬,身为绝顶巅峰的圣贤,他面对寂寞山河太久,千年只一次,全身的热血都随着完全爆发的灵气蔓延全身,教他格外沸腾。
  血与肉,剑的撕咬,近身的搏杀。
  呼啸的剑鸣,以夺取对方的性命为目标。
  他们越是情深似海,越是满怀敬意,瞳仁中全都是对手的一举一动,纤毫毕现。
  “圣人之爱,真是要取人性命啊……”
  殷无极笑了,他轻身跳出他山海剑意的封锁,他方才所站立的地方,已是万剑齐发,地崩山摧。
  “帝尊之爱,亦然不遑多让。”
  谢衍的行动被他周身缭绕的黑焰封锁,无数细小的黑色焰火,好似他为情人点燃的明灯,却簇簇皆是危险,沾身就难以逃离了。
  谢衍却笑了,墨发垂落面庞两侧,抬手,用素色的指尖轻轻托住一簇黑色的火。
  他抚摸着他的火,将他的杀意当做可以独占的爱欲,然后攥在掌中,浑然不顾这灼烧。
  “别崖,我在这里,你来杀我。”
  谢衍云淡风轻地微笑着,却温柔缱绻,说的好像:“你来爱我。”
  千年来,床榻上的缠绵与纠葛,肢体与识海的结合,最终教他们连巅峰的对决,也成为灵魂的旖旎情事。
  他们或许早就疯了,在禁忌里魂颠梦倒,在隐秘处抵死交融,在意识的边境放肆享乐。
  回到现实,身份与立场之差横在他们中央,如同越不过的天堑。
  唯有两人的决战之中,他们不必遮掩,不必避讳,不必躲藏炫目的光芒,藏在黑夜里拥抱与接吻。
  一剑如一吻。
  一道伤也是一个吻。
  他们用剑意吻遍情人的全身,将伤痕化作千年岁月的证明。就这样去杀死情人。
  唯有自己才配杀了对方,唯有对方才配杀了自己。
  就这样奔赴死亡与梦,用灵魂去撞击灵魂,用喉头的热血一捧,溅满情人的全身。
  倘若这一剑能贯穿情人的胸膛,也贯穿自己的,连炼狱与黄泉都一起去。
  杀人是拜堂。
  同棺是洞房。
  至死的搏杀,也是缠绵的情事。
  死亡就是他们携手的归程。
  “哈哈哈……证道之时,圣人,你等了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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