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尸首所穿衣物大多相似,更像是看守牢狱的方家弟子。可门外之锁分明将他们也关在了里面。
  顾云行:“里面可能有机关。”
  两人避开白骨,朝里走去。一踏上前方的青砖,通道里似乎沉寂了一瞬,而后沉闷的滚轮转动声自四周响起,刹那间,内部的烛台相继亮起,将幽暗的地牢照亮。
  墙面地板上留着不知名的深褐色痕迹,两侧墙壁间还有几处小门。
  容欺推开几道虚掩的小门,里面只摆放着一些生活用具,并无特别之处。他又用刺鳞打开唯一一间紧闭的房间,就看到床上盘坐着一具尸骨。他身上的衣物破败不堪,脑袋微微垂落,与门口处相叠的白骨相比,倒显出几分从容来。
  容欺走上前,发现尸骨手中攥着一个书筒,便伸手取过。
  “罪、罪名录?”映着烛光,他依稀辨认出三个大字。
  两人在房间之中寻了一处桌椅坐下。
  书筒里的书册保存尚还完好,纸张虽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仍很清楚,一行行记录着“何年何月何人所行何事”。两人粗略扫了一眼,就立马反应过来——这竟是一本收押犯人的名录!
  曾经使江湖人望而生畏的名字一个个跃入眼中,寥寥几笔,仿佛都浸透了尸山血海。但容欺不理解:“像这样的恶人,方元磬为何不把他们一剑杀了,反而特意造这么一座牢笼养着?”
  这话从一个“恶人”口中说出来颇有些奇怪,顾云行多看了容欺几眼。
  “我曾听束怀提过,当年方家满门遭难,唯有他父亲侥幸逃脱。为恶之首以方家为猎场,挑唆方家上下反目搏杀,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月。此后,方元磬便隐姓埋名,自创《天元册》心法,武功大成之后才重入江湖,逐一找上昔日仇人。”
  容欺叹为观止,他对这“为恶之首”颇感兴趣:“哪位前辈,如此缺德?”
  顾云行:“离火宫前任宫主,邹闻。”
  容欺皱眉:“可我听说,他在方元磬声名鹊起前就被他的义子,也就是我师父,早早弄死了。”
  顾云行:“没错。”
  好不容易习得神功,眼看复仇之计将成,却发现真正的元凶早已身死,怎不令人发狂?
  “看来这海中牢狱就是他为仇人打造的新猎场。”容欺感慨了片刻,嗤笑道:“江湖中人视方元磬为惩奸除恶的正义大侠,要是他们知道他不过是在报私仇,又会作何感想?”
  他忽然想到什么:“不过他也真是认死理,都到离火宫前了,怎么不把我师父这个新任宫主也一并收了?”
  顾云行一时无言。师兄弟间争斗不休,师父算计徒弟,徒弟嫌弃师父,魔宫中人的师门关系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行,”容欺自我否决道,“那时我还未入门。看来还是得感谢方元磬留他一命将来救我。”
  顾云行:“……”
  容欺把《罪名录》摆在顾云行面前:“那你说,外面的怪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顾云行:“怪人轻功卓绝,内功强劲,并非泛泛之辈。若说上面谁以轻功见长……追风逐电齐雁歌、还有这采花贼出身的雷谦……”顾云行一连指了五六个名字,“但他们虽武艺高强,内功却不至于如此蛮横强劲。”
  容欺于是贴心地又翻了一页。
  顾云行:“毒娘子莫笙?”
  容欺好奇:“怎么了?”
  顾云行:“方家在此之前算是书香门第,方家人亦有风骨,不至于厮杀至那般难看的场面。如果有毒娘子的手笔……那就说得通了。”
  容欺对这位毒娘子亦有耳闻。
  她遭心爱之人厌弃,在他与旁人成婚的当日,以毒药催其心志,驱使他屠了在场所有宾客。
  容欺:“怪人神智不清,不会也是因为她吧?”
  顾云行:“还无法下定论,她也许有提升内劲的……”他的声音蓦地停了,沉默片刻后伸指点在了《罪名录》最末的一行。
  容欺凑过去一看——未写年月,未有事迹,只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方元磬?”
  方元磬的名字竟出现在他自己的《罪名录》上。
  这是容欺万万没想到的。
  他观上面的字迹,与其他人并无不同。那也就是说,写这本《罪名录》的人,最终加上了方元磬的名字。
  为什么?
  两人的目光齐齐投向床上的尸骨。然而森森白骨已无法自证身份,唯余一卷书册,只留下未明的信息。
  地牢深处便是方元磬为魔门中人打造的猎场。
  两人在通道间走了许久,经过数个岔口,又由岔口进入数个形状不一的房间。他们走了不知有多久,可眼前的通道却仿佛没有尽头。
  容欺逐渐失去耐心:“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大?”不像是地牢,反而更像是一个地底迷宫。
  顾云行:“我们一直在绕圈。”他的视线落在岔口旁的水波纹记号上,那是不久前刚刻上的。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位。
  容欺:“不仅如此,这里实在太平静了,不觉得可疑吗?”
  顾云行不解地看向他。
  容欺:“江湖之中的机关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死机关。便是依据来犯可能入侵的路线,提前布设好陷阱。”
  顾云行并不精通此道,闻言道:“另一种呢?”
  容欺:“自然是活机关了。此类机关术高绝精妙,可与整座建筑浑然一体,平时仿佛不存在,可一旦情况有变,主人开启机关,那可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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