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江湖一直有传闻密谈,说历代月华城主的血都与众不同……能入药,几近活死人肉白骨。然而却会有损城主自己身体根本。
  所以此刻,他才能重伤却仍旧那么精神,慕广寒却如此虚弱不堪。
  听闻,过去还有一代城主,为救所爱之人放血至死。
  “……”
  马车下,暖炉已越烧越旺。
  燕王已觉有些热了,可摸着慕广寒之手,却依旧一片冰凉。
  塔下,这人还骗他,说传言不真,其实并不会太伤身体。燕王不禁皱眉垂眸,将人再度抱起,整个贴在自己胸膛,努力体温去缓解他周身的寒凉刺骨。
  “……”
  马车一直向前走,夜色降临。
  良久,在肌肤相亲之下,怀中僵冷的身子终于是染上了些许暖意。
  燕王松了口气,唇角勾了勾,又以指尖轻抚慕广寒眉心。直到把那一丝轻蹙也舒展了之后,才将那人的头又轻轻搁在自己颈窝。
  他想用这个温度,连他的冰冷的脸侧、耳垂也焐热一些。
  ……多少让那憔悴的脸庞,沾染上一点健康的血气也好。
  指尖下意识地,摩挲另一只耳垂。
  一直捂不热,他又垂下头,用脸颊去蹭。垂下眸,这动作倒有些荒谬得像是鸳鸯交颈。
  燕止一向自认为,很少有什么不该有的心绪。
  他素来不羁。不思过去,亦不问前程。这世间不该有什么人、什么事,让他的心有一丝……
  呵。
  他摇了摇头,轻笑一声。
  半晌,彻底焐热了怀中人,他心满意足,马车也已经到了城里。
  火把之下,他抱着人下车,一眼又见那个俊俏、沉默寡言的黑衣侍卫亦步亦趋守在外面。
  燕止忽然想起,此人好像武艺也很不错。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伤过他几分皮毛,这个黑衣侍卫,倒是曾在他身上留下过一两道伤痕。然而在此之外,他常伴月华城主身边丝毫不显山露水,瞧着不过是一个普通忠仆。
  ……但,谁家忠仆会当面恭敬喊“主人”,情急却叫“阿寒”。
  谁家忠仆会用那样藏满了情绪的复杂眼神,虎视眈眈地护着自己主子,不想任何人接近?
  更可笑的是,进了小院,叫人熬了粥、煮了药,燕止忙了半天处处仔细安顿,正欲闭门歇息,那侍卫竟自己寻上门来。
  楚丹樨拱手,黑瞳寂然盯着他,丝毫没有恭敬或恐惧。
  “在下有话,想同燕王单独说。”
  第60章
  清甜的糖水一点点被灌入咽喉,滋润了数天的疼痛干渴。
  熟悉的大兔子温暖皮毛,发梢蹭得人微痒的同时,倒也带来阵阵安心。
  慕广寒其实知道赵红药把他们挖出来的全过程,只是连着几天放血,身体实在虚弱非常,手指都动不了,更是一句话也没法说。
  后来他就一直在半醒半昏、鬼压床般的躺尸状态里。好像燕王把他抱上了马车,喂了他一点点香甜的马奶和粥,不是过了多久到了地方,又把他抱到床上。给他用暖水泡了脚,还给他细细地擦干,丝巾一点点蹭过脚背难看的疤痕,再细细摩挲过每一根脚趾。
  之后又换了水,细细替他擦洗全身。
  虽说,慕广寒还记得跟燕王去过温泉。
  但那时,最多也就是被洗了背和头发,如今倒好,周身狰狞痕迹全被看光,这已不仅仅羞耻了,内心更多是悲愤,只能也用最后一丝神智微弱地想着,燕王的确非同一般枭雄。
  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对着这样的身体也能耐心一点点处理下去。
  擦完,他被放在温暖的床上盖好棉被。紧接着身边一暖,燕王以近来常见的姿态钻进他的被窝,火热的身体将他整个圈在怀中。
  慕广寒心安之中,再度坠入黑甜。
  梦里回到了两人被困塔底时。
  燕王受了伤又不能乱搞,暗黑漫漫又无事可做,两人便开始相互依偎着你一言我一语,讨论那黑衣尸将的具体来历。
  西凉之地向来民风彪悍、不敬鬼神,自然燕王之前从来不曾见过那种怪异尸僵。
  而慕广寒虽出生在整个大夏藏书最全的月华城,自幼通读天文地理博物志怪,对那种黑衣僵尸也闻所未闻。
  “总觉得……像是什么话本上才有的邪门法术。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置信。”
  “可据古籍记载,从大夏几千年前道法没落后,寻常百姓便无人再懂得使用仙法。历代至今,也就偶尔在天子血脉与四大王室派系中,数百年间会出一两位通晓法术之人。”
  “可那样的人,也都被选送神殿做司祭了,通晓的也都只是土风水火之力。像控尸作乱这种逆天所为,着实匪夷所思。”
  “会不会不是道法,”燕王沉吟,“而是东泽或西南一些偏远之地的巫蛊、异术、邪术?”
  慕广寒摇摇头:“东泽巫蛊邪术传闻虽久而有之,但许多本不过就是变戏法的玄虚故弄,再者说……”
  “再者说,”燕王接道,“你以为,东泽倘若有此等厉害手段,早不至于多年四分五裂、龟缩一隅。”
  “是。”慕广寒点头。
  “反而北幽之地,原本军民凋敝、名存实亡,却自从国师姜氏年病愈重掌权柄、扶天子,便突然一夕之间锐兵秣马,攻城略地摧枯拉朽,所过一处寸草不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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