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燕止还是摇头。
  后来,燕王南征北战,忙得很。
  江湖传言千千万,各种关于他或真或假的小故事。却从来没有一个小故事写过,燕王在百忙之余,曾去凭着身上一点一星的痕迹,试图寻找自己的过去。
  他没有找。
  慕广寒:“……可怎么会有人,不去寻自己的过去呢?”
  没有了过去的人多可怜,像无根的浮萍。
  而燕止,还是被捡回了西凉王室那样凶残又危机四伏的地方。一个失忆的人,他究竟是如何在短短几年之间,成功变得像如今这样顶着“王”的头衔,照拂着一方狼群,在世间肆意潇洒地存活。
  不会惶恐不安么?
  不会在午夜梦回,心里一片空荡么?
  是,燕王是一只孤高的狼王,似乎总能很潇洒、浑然天成地什么都不在乎。
  但,一个会因为点滴关心就露出笑意的人,又怎么会真的一点点都不在乎。
  萤石的光交相辉映。
  一会儿,不仅能融为一团,那柔光此刻还在一明一暗地闪动,仿佛天上的星辰一样顽皮。
  慕广寒凑过去看,燕止浅浅莞尔。
  “燕某以为,人生在世,过去既已是过去,记不记得也并不甚重要。”
  “反正也无法再更改,不如向前看。”
  “……”
  慕广寒:“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被你遗忘的记忆里,还有你的家人,甚至心爱之人?真的,别的不说,就你这手指上的疤,你若是南越人,能被咬成这样,你过去的心上人绝对极不好惹!”
  “不过,也未必一定是咬痕。”
  “说不定是干活弄伤的。仔细想来,燕王手巧会做灯、会搭秋千,平日里还很会伺候人,指不定以前又是某个高门大户的家养的伺候奴仆呢?奴仆沦落西凉,必是个犯了错的逃奴!”
  他这么信口瞎说,燕王竟也不生气:“嗯,或许。”
  “……”
  “逗你的!你以前绝不是奴。你自己看看你这掌心,拿卯辰戟磨的茧,和那些做过工匠和干过农活的茧,根本不在一处地方!”
  “加之你身上的少许几处疤痕,也都是战场刀斧伤。不曾有一点奴隶的鞭痕。”
  其实之前在簌城的时候,聊天时红药姑娘也曾念叨过,以燕王的种种天资与才能,他失忆前就算不是来自某高门权贵,至少也是大富之家。
  可这又有了另一个怪异之处。
  ——贵族或富商家的少爷,怎么可能不认字呢?
  大户人家都要文化素养。哪怕是个远亲、伴读,甚至小厮,也该送去上过私塾的。
  燕王闻言,本来习惯性没事在月华城主背后摸啊摸的手指,暂且停了下来。
  “你说谁不会写字?”
  “……你。”=_=
  “我哪里不会写字?”
  “你哪里会写字了?”慕广寒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西凉字不算,是你不太会写中原文字,但如今世上还有谁连中原字都写不好?”
  就算在西凉,一般的孩子只要去上学,学校都是会一起教西凉文和中原文的。
  燕王:“……”
  “谁不会中原文。我写的那封‘救命’,你又不是没有收到。”
  慕广寒:“…………”
  收到是收到了,可他也是努力看了好久好久,才看出那鬼画符是“救命”啊!
  “我会写。”燕王一派认真,“不仅会写中原字、西凉文,还会东泽与北幽等地许多不常见的文字。”
  “是吗?”慕广寒不信,果断伸出手心,“来,写给我看。”
  燕王写。
  写写写。
  写的什么狗玩意儿?
  “你自己看看,这像字么?”
  “当然像。”
  燕王一本正经:“你看,这是东泽文写的‘广寒’。这是你们月华城的北幽文。我还会西凉文写。你看,中原文我也会。”
  慕广寒:“……”
  事实证明,燕王所谓的会“多种文字”,竟就是指他会用那几种文字写“广寒”这两个字。
  除此之外,根本就不会写别的!而且就算简单的广寒,他多种文字除了东泽字,也全部都缺胳膊少腿,竟还鬼画符了一种慕广寒都不认得的字体!
  “更不要说,你用中原文写的,根本就不是广寒。”
  “你写的是‘月兔’。”还写得歪歪扭扭!
  “一样,”燕王大言不惭,“广寒,即月兔,一个意思。”
  “广寒是广寒,月兔是月兔,不是一个意思,是同一个月亮上的两个东西!!!”
  这都能弄混,妥妥的西凉特色没文化?
  你才是兔!
  ……
  兔子不服。
  于是人兔同笼,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之底,争执不休。
  最后还是慕广寒比较明智:“打住!咱们在这鬼地方还不知要待几天,当节省体力才是。”
  “对了。”
  “燕王你饿不饿?你之前给我的糖饼,我还留了一张。”
  “……”
  “……”
  黑暗中,一人半块饼,分着吃。
  很快就吃完了,不太饱。
  慕广寒叹了口气。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赵将军他们因为什么原因没能找到我们。又或者,这里太深了,根本挖不过来。”
  “搞不好,我们其实也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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