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明裳坐在下位,默不作声地喝茶,听着上面皇后与高位的嫔妃说话,她抿着唇,安静得像没这个人。
  旁人嫉妒杨嫔有孕的同时,目光又不禁向下首的宓常在打量一番,要说六宫里最受宠的嫔妃,还有人比得过宓常在?偏偏,宓常在侍寝数月,至今都没有身孕,莫不是身子有什么隐疾吧。
  众人不惮以最恶意的心思揣测,宓常在有隐疾才好,久宠不子,日后年老色衰,看她拿什么做倚仗。
  嫔妃们各怀心思地出了坤宁宫,陈宝林落在最后一位,身边有人擦肩而过,到她前几步,忽然停住了身,王采女规规矩矩地福了礼,“陈姐姐这是要回承明宫?”
  陈宝林与王采女素无交情,王采女入宫后虽不得皇上宠爱,却也侍寝过一两回,不似陈宝林,至今,皇上都未进过她的寝殿。陈宝林掐紧了手心,极力压制下心底涌动的情绪,微笑道:“近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不与王妹妹多言了。”
  言罢,她捂着胸口低咳了几声,嗓音细细沙沙,像真的染了风寒。
  王采女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最近陈宝林也没往宓常在跟前凑,不知是不是招了人厌烦,有那个自知之明,不再去自取其辱。她记得当时选秀之初,是皇后娘娘留下了陈宝林,看着陈宝林性子知礼温顺,又请皇上赐了宝林的位份。皇后娘娘倒是挺看重陈宝林,可惜入宫到现在,有近一年,还未被皇上召幸过。旁人见了陈宝林,谁不鄙夷一番。
  陈宝林先一步离开,王采女叫住陈宝林,本是为了试探她和宓常在的情况,张美人有意向宓常在示好,她亦是在犹疑,毕竟因阮嫔那事,她可是把宓常在得罪了一回,宓常在难免待她心有芥蒂。让王采女最为迟疑的,是宓常在至今没有皇嗣,倘若真的是宓常在身子的问题,后宫里生出不皇嗣的女人,与一块废棋有何区别。
  来日方长,只看杨嫔几月后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倘若是皇子,皇上的长子,即便是庶出,想必皇上也万分重视,届时她倒也不介意放下身段,去投靠杨嫔。
  六宫嫔妃各有心思,明裳并不知自己在旁人眼中,已然成为虽得圣宠,但不能怀上皇嗣的可怜女人。
  她自己不急,可愁坏了身边的宫人。宫中流言蜚语传的快,有鼻子有眼,说什么的都有。月香气呼呼地学话,逗得明裳乐不可支,“旁人愿意说什么就去说,难不成我还能管住旁人的嘴?”
  月香气恼,“可也不能由着他们这么编排主子,近些日子,咱们殿里下面那些奴才怕是听了这些传言,愈发懈怠了!”
  明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尖的丹蔻,娇嫩的指尖红艳靡丽,煞是好看。
  确实不能再任由谣言传下去,可她也确实承宠到现在也没怀上皇嗣。之前还能是说中了毒,现在毒已解,也没了借口。其实明裳对皇嗣一事倒不是很上心,毕竟她刚进宫,还不到一年,根基未稳,年纪又小,不着急有孕。可她隐隐觉出,皇上似乎是想她怀上皇嗣,这些日子夜里侍寝过去,皇上不会立刻叫水,反而要等上两刻钟,才去传人。
  入宫后烦心事就颇多,桩桩件件,没完没了。
  明裳叹息一声,眼珠子转了转,忽而心生一计,出声吩咐,“去御前传个话,说我今儿心情不佳,晚上不能陪皇上下棋了。”
  月香闻言要惊掉了下巴,她还想留着自己的脑袋,犹豫着劝了一句,“主……主子要不想侍寝,不如奴婢到御前送个汤水,再给主子解释番缘由,告个假?”
  否则就这么敷衍的到御前传话,最后受苦的还不是主子。
  明裳眸子挑开来,波光流转间透着股小狐狸似的狡黠,丝毫没有怕得罪那位帝王的意思,“按照我说的去做。”
  ……
  全福海下巴惊得真是要掉到了地上,气得肥圆的脸怒也不是哭也不是,“好好好,你们这些奴才就这么办事儿吧,迟早脑袋得没了!”
  月香有主子护着,纵使心虚,也撑出了几分底气,“主子吩咐,劳烦全公公按照原话传给皇上。”
  这要是全福海手底下的人,他早就上去骂上一顿,偏偏是宓常在的人,他也不能得罪。
  全福海哭丧着脸,认命地进殿通禀皇上,一句话断三口气,结结巴巴地说完,膝盖一软,不等皇上发怒,自己先跪了下来,随之而来御案上砰的一声,皇上指骨捏着杯沿儿,脸色难看得比锅底都黑,今儿一早皇上心绪尚佳,让他从私库里取出鎏金嵌红宝石宝匣,待用过晚膳,到顺湘苑拿去给宓常在赏玩,宓常在最喜娇艳,皇上不知赏了宓常在多少琉璃翡翠,谁知还没等送过去,宓常在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这女人的脸变得比变天都快。
  李怀修压着火气,“她心情不佳?仗着朕宠着,这六宫里,谁能给她气受!”
  这便是宓常在的受宠之处,皇上气的不是宓常在触犯君颜的话,而是在乎宓常在因何心情不佳,可见宓常在本事多大。
  全福海也想不出,宓常在好好的,倒底因何心情不好了?他忽然怔住,悄悄抬了抬眼,“回皇上,奴才……奴才或许猜到几分。”
  李怀修转了转扳指,“说。”
  全福海咽了咽唾沫,“近日宫中传言,宓常在侍寝数月,还未有孕,怕是……怕是身有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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