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皇后起了身,屈膝福礼,后面跟着的嫔妃具是福低了身子,有胆大的,不禁朝那头瞄去,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怀修看着满殿的莺莺燕燕,拧眉不耐,只对皇后道:“宝珠情况如何?”
皇后担忧地摇了摇头,“太医开了退热的药,阮嫔正在里头照顾着。”
李怀修抬眼扫过殿内的嫔妃,面目沉冷,吓得宫嫔身子一抖,皇上不理会后宫的争斗琐事,可不代表皇上看不清明,不去计较,她们登时歇了方才争宠的心思,头埋地低低的,只盼着皇上莫要看见自己才好。
最为心惊胆颤的,就是一旁站着的太医,太医院任职,最怕遇到后宫主子们的纷争,偏生,今日恰好让他遇上。眼看皇上进殿里去看宝珠公主的病情,太医揉揉发麻的双腿,恭敬地跟在后面进了内殿。
绕过屏风,便听见女子的哭声,阮嫔坐在床榻边,捏着帕子不断擦拭眼角的泪水,听见动静,才看向那人,哭着跪下身,“求皇上给嫔妾做主……”
李怀修面色很冷,只掠了眼阮嫔,很快将目光放到了床榻里高热不醒的宝珠身上。
太医抹了把额头虚汗,上前为床榻上小小的人看诊脉象,诊过脉,心口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皇上,公主高热已退,眼下只是睡着了,待醒过来再吃一副汤药,调理几日,即可痊愈。”
李怀修面容稍缓,掀衣坐到床榻边,手掌抚向女儿的额头,掌心温度温热,才撂下心。他收回手,掩好宝珠盖着的衾被,目光触到那只露在外面小胳膊上的红疹子时,脸色又沉了下来。
寝殿内站着的人一时大气也不敢喘,阮嫔察觉到皇上的脸色,哭声道:“皇上,定是宓常在要报复嫔妾,才将手段用到了宝珠身上,宝珠也是皇上的女儿,她才六岁,就要吃这么大的苦头,求皇上给宝珠做主啊!”
李怀修捻着扳指,这才掀起眼皮掠向跪地的女子,“即便是旁人有心加害,你身为宝珠的生母,就是这么照顾女儿的么?”
阮嫔心口一滞,她抬头正对上皇上的视线,惊得猛然一晃,她方才明白,自己于皇上而言,最大的价值,就是生了宝珠这个女儿,没有宝珠,她甚至不如新进宫的低位嫔妃。不管是否因旁人之过,归根结底,是她这个生母,没有照顾好女儿,再一再二不能再三,皇上已经对她的行径有了不喜,她却不仅不顾宝珠病重,在这里声声指责旁人,不仅不会伤害宓常在分毫,只会愈发惹得皇上厌恶。
她惶然无措地跪低了身子,“皇上……嫔妾……都是嫔妾的错,嫔妾发誓,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嫔妾发誓,日后定会护好宝珠,皇上……嫔妾知道错了……”
李怀修转开眼,吩咐太医照顾好宝珠公主,抬步出了寝殿。
殿外,见皇上从殿里出来,皇后先上前问出声,“皇上,宝珠的高热可退下了?”
李怀修淡淡点头,“已无大碍。”
“如此便好。”皇后敛下担忧,这才说了一刻钟之前发生的事。
闻言,李怀修眉心一拧,他抬起眸,才看见了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的女子。方才进来的匆忙,他顾着去看宝珠,倒没看见众人之后那道低低的人影。
那女子着一席素净的梨花掐腰宫裙,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细看之下才能看清眼睫挂着的泪珠,眼尾泛着的红意,下面对着他的半边脸都是红的,隐隐约约映出一道巴掌印。
皇后注意到皇上的眼光,思量稍许,添补了一句,“宝珠高热不退,阮嫔一时情急失控,打了宓常在一掌,臣妾已经训诫过她了。”
李怀修没有看皇后,径直走到那女子跟前,低下眼,弯腰钳起了那张脸蛋,打得人下手不轻,也许是她太过娇气,鲜红的一道,尤为吓人。
他心底莫名憋了股气,没忍住呵斥出口,“蠢么,等着让人打?”
闻言,殿内站着的嫔妃面上无一不是错愕,宓常在身上尚有嫌疑,皇上不问话就罢了,这番带着怜惜的斥责,分明是在给宓常在做脸。皇上摆明了说,宓常在是皇上宠着的嫔妃,即便身居高位的阮嫔,也不能动宓常在半分。
众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又气又恼,干瞪了几眼,愈发嫉妒,做甚宓常在那般好命,这才进宫多久,就能得皇上如此恩宠。听闻前不久宓常在到御前一趟,回来就得了膳房,还让皇上把御前的厨子拨给了顺湘苑,桩桩件件,还有个天理吗!
陈宝林不着痕迹地收了眼,她回眸之间,正对上身后张美人的眼光,张美人含着淡笑,却仿似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陈宝林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虽是在笑,却尤为难看。
她终于掩藏不住那些阴暗的心思,她嫉妒宓姐姐,同样出身寒门,宓姐姐一进宫就能入皇上的眼,而她到现在还未侍寝过一回,命运何其的不公!
她嫉妒得,恨不得让宓姐姐尝一尝她的苦楚,恨不得让宓姐姐到御花园跪上一日,恨不得宓姐姐去感受被高位的嫔妃鄙夷,践踏,责打是什么滋味!她也想要帝王无上的宠爱,也想要皇上召幸怜惜,也想要在难忍不堪的时候,有人给她撑腰,做她的倚仗靠山,她也好想好想,可是皇上却连一眼都不舍得看她,甚至怕是至今还不知她叫什么名字,住哪个宫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