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
  李怀修出了重元宫,月色已深,这时候皇上还未用晚膳,全福海弓着腰,恭恭敬敬伺候在銮驾旁,思量要不要吩咐御膳房做些清淡的羹汤,转而想到宓常在还在乾坤宫,不如把这种冒头的差事交给宓常在更为妥当。左右宓常在受宠,皇上即便生气,也不会真对着宓常在发出来。
  一路上,皇上没吩咐过他一句话,伺候左右的小太监也察觉了皇上心情不好,战战兢兢地压低了呼吸。
  待到了乾坤宫,李怀修下了銮驾,他负着手,上了两级台阶,脚步稍有停顿,启唇交代,“孟柯濂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传旨大理寺,明日午时提邢,流放岭南,无召永不得回京。”
  全福海颤了下身子,下意识觑向皇上脸色,忙躬身听令。皇上对孟家的厌憎,若非有丽妃娘娘在,怕是真要判孟柯濂一个斩首。谁叫孟家不老实,偏偏干那种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攀登高位的事儿。皇上说是流放,可真的会放过孟柯濂的命吗?全福海觉得,皇上慈心是做给旁人看的,孟柯濂这条命,留不下来。
  内殿里,明裳枯坐了许久,不见圣驾回来的动静,她怀疑皇上去了重元宫,今夜会不会不再回来了。
  明裳泡了乾坤宫后面的汤泉,骨头泡得酥了,由宫人伺候换了新的衾衣,舒舒服服钻进了寝殿的床榻。乾坤宫的黑漆大床要比顺湘苑里的宽敞舒服,明裳合上眼没过一会儿,就入了梦。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迷蒙中仿佛有人在捏她身子,像极了家中乳母给她捏肩捶背,松乏筋骨,很快,就叫人翻了个个,明裳才察觉出不对劲,那人的力道要比乳母还重,手掌按揉的地方也不对,她终于清醒,眼眸睁开,撞入男人深沉如水的眼中。衾衣完全散开了,凉凉的风拂着她的身子,男人若无其事地接着又揉了两把,“醒了?”
  明裳乍然反应过来,脸红得像被烫热的水滚过,想要拉过衾被盖住,男人却没让。
  李怀修欺身,他撑着双臂,俯身盯着下面的女子。
  男人狭长的凤眸中裹挟着的是让明裳看不透的深沉幽邃。
  处置孟家一事,虽时机已到,但确实是有些他盛怒的缘由在,孟家不仅不知悔改,竟还敢把手伸到后宫,李怀修是个多疑的帝王,触了禁忌,绝不会任由孟家继续肆意妄为。
  但,归根究底,此事是与这女子有关。
  “皇上为何这般看着嫔妾?”明裳白嫩的指尖挠痒痒似的戳了两下男人的胸口,刚清醒过来,脸蛋白皙透红,双眸剪若秋水,似乎还有点委屈,“皇上这么久没回来,嫔妾以为皇上把嫔妾晾在这不管了。”
  李怀修被戳得终于有了动静,他拧眉捉住那只乱动的小手,讽道:“朕看你睡着朕的龙床睡得挺舒服的,现在倒跟朕卖可怜。”
  男人脸色不对,语气也不对,明裳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她手臂环住男人的脖颈,眉眼弯弯,娇声道:“嫔妾是因为梦见了皇上,欢喜不已,才进了梦境没醒来。”
  这女子最会花言巧语,李怀修没信她这句话,那张娇媚的脸蛋盈盈春色,无辜又委屈地在看他。
  这样一个小妖精,也就会用些无伤大雅的手段,讨他欢心。
  罢了,一个女子而已,能翻出多大的风浪,后宫嫔妃不过皆如她这般是贪慕他的权势地位,她能一直这般乖巧侍奉,他便留着她又能如何。
  ……
  孟氏流放既定,当今仁慈,只夺了孟氏夫人诰命的封号,孟家女除却身份,不必进教坊司。
  前朝的太监尖细着嗓子唱词,“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官员们手持笏板,下了台阶。西境平定,南北灾情有缓,今日早朝也就裁判孟柯濂罪行一事。先帝在位时,孟家势大,孟老太爷曾直升宰辅之位,谁能想到,如此家大业大的孟家,一夕之间,倾然颓败至此。朝臣们感叹之余,不禁有自危之感,当今眼中容不得沙子,他们要想活的长久,万不能叫皇上看见了半分懈怠。
  丽妃染疾告假,皇上又是多日不进后宫,嫔妃请安时,想到上回皇上召人侍寝,是在乾坤宫临幸了宓常在,一回两回的,都是宓常在,嫔妃们愈发嫉妒,瞧着宓常在也愈发不顺眼。明裳不管旁人作何感想,她是不在意那些事,自己不争气,嫉妒她,就能得到圣宠?简直是笑话。
  今儿皇后无事,便带着宫人去了御花园赏花。御花园新培了一批腊梅,光秃秃的枝杈,没甚好看,皇后却是喜欢。
  走了许久,正要到前面的六角亭中歇息,便听见了女子婉转的笑吟。皇后微蹙眉,越过一处假山,抬眸去看,前面六角亭中,女子依偎在男人怀里撒娇,娇俏生动,而那位高高在上,面色虽恼,却是没把人推开,由着女子胡闹。映衬着大片大片的秋海棠,明媚得晃眼。
  皇后无声地抿紧唇,早知皇上宠爱宓常在,原来是这般情形。怕是后宫至今还没嫔妃,能像宓常在这般得那位的宠。
  那边明裳刚抬起眼,就看见了站在远处的皇后,她僵了下身子,立即从男人怀里起来了。见这女子有了规矩,李怀修才掀眼去看,皇后入了六角亭,福身做礼,温笑道:“宓常在讨巧,本宫瞧着都喜欢。”
  明裳福了身子,这时候倒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嫔妾失仪,回顺湘苑还要跟嬷嬷继续学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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