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折子里的南昭王荒淫无度,鱼肉百姓,可全福海走近一瞧,眼前的男人完全跟折子里是两个人,叫他如何也看不出,眼前眉眼冷硬,匪气十足的青年能做出那些荒唐事。
  全福海禀完话,正准备退出去,“砰”的一声,御案上奏折劈头盖脸地飞下来,直接砸到旁边的南昭王身上,全福海吓得双腿一软,扑通又跪了下来。
  南昭王李怀洲却是半分不惧,他捡起折子,一目十行,看罢,大大咧咧地勾起唇角,烈日晒的黝黑肌肤上露出满口的白牙,“这群老匹夫,倒是没少编排臣弟!”
  “皇兄当真信了这折子里的参奏?”
  李怀修冷笑一声,指骨点着御案,恨铁不成钢地训斥:“朕若信了,你这脑袋早就搬家了!这般荒唐,如何对得起先太妃!”
  提起生母,李怀洲脸色淡下来,攥紧了双拳,自嘲地扯了扯唇线,“若非臣弟这么做,皇兄又怎能召臣弟回京?”
  他双手撑地,额头重重叩到金砖面上,“皇兄,臣弟回京只有一事,臣弟……想给阿姐上柱香。”
  八尺高的青年,提起记忆中的折低了腰身,神情温和青涩,仿佛回到了年少之时。
  大公主过逝后,葬在了皇陵,李怀洲脚步匆匆出了皇宫,未停歇片刻,打马去了东郊。
  全福海收拾了殿内的残局,奉了盏茶水到皇上手边,想到南昭王方才的英姿,哪有半分奏折中的荒唐不堪,原来南昭王都是做给旁人看的。而皇上竟也早看出了南昭王的心思,才宣他回京。圣心难测,即便全福海伺候御前多年,仍旧没摸不清这位的心思。
  “皇上,奴才瞧着,王爷的性子比以前更加沉稳了。”
  提起这茬,全福海最有所感,以前他伺候在皇上身边,南昭王不敢招惹皇上,到最后吃苦的还是他。
  “沉稳?”李怀修压了压额角,嗤道:“私底下不知瞒着朕干了多少混账事。”
  全福海一躬身子,不敢接这话,皇上待自己胞弟自是怎么损都行,但他一个奴才可万万不能附和。
  李怀修捡起一本奏折,稍许,提笔在上面批了两个字,神色微凛,“召右辅大臣入宫觐见。”
  全福海瞧着皇上陡然变了脸色,不敢耽搁,立即躬身听令,跑出殿传旨。
  ……
  夜色浓淡如水,西境边陲出事,皇上连夜召见了左军右辅大臣,商议至暮晚。
  皇上已有小半月没进后宫,皇上不进后宫,嫔妃们恹恹地提不起精神,太平了好一段日子。后宫清净,全福海却是在御前跑断了腿,都快到年关了,西境边陲忽然蛮夷进犯,幸而南昭王回京,能去西境挡一段日子。只是近些日子皇上也没闲着,等着西境的军报,即便是三更天,也会急召大臣商议,日也忙夜也忙,今儿一大早,全福海伺候皇上盥洗,就听见了几声轻咳,可把他吓得心脏一紧,忙要叫人去通传太医,外面这时候又来了大臣觐见,皇上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便要传那位大臣进来,全福海苦着脸,可愁坏了,皇上龙体万一有恙,等太后娘娘回来,不得把他吊起来打。
  他灵光一闪,招手让德喜过来,附耳低语几句,德喜“啊”了声,“干爹,可是没有皇上的话,奴才们……”
  全福海气急,照着德喜的后脑勺拍了一掌,“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德喜委屈地捂了捂脑袋,应过声,跑下了台阶。
  天越来越冷,风一吹,全福海猛地打了个冷颤,听着里面茶盏摔碎的动静,也不敢逮着皇上震怒的功夫进去,只盼着德喜赶紧把宓常在找来,好劝劝皇上,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顺湘苑
  明裳捣碎了嫣红的花瓣,正往指甲上染着丹蔻,德喜进了福了一礼,明裳瞧见来人,诧异一番,“德喜公公怎的来了?”
  御前的太监都有几分脸面,月香放了圆凳,德喜忙摆手道:“奴才是想请宓主子去乾坤宫一趟!”
  明裳听着这话,琢磨过来,“德喜公公不是奉皇上的意思?”
  德喜暗道宓常在聪慧,不敢欺瞒,也没说得明白,只道:“皇上近日忙着朝政,奴才担忧皇上龙体,请宓主子前去劝劝。”
  谁人不知当今勤政,换作往常,御前的人可不会来请她,怕是这回出了大事。明裳帮不上前朝的忙,那便是皇上的身子有恙了。
  明裳也没点破,“公公且先回吧,我这便过去。”
  乌黑的云阴沉沉地布在皇城之上,月香怕路上下雨,多备了一柄油纸伞。
  天冷,明裳肩上罩了一件靛青的披风斗篷,到了乾坤宫,全福海先瞧见了人,眼睛一亮,忙上前去迎,“奴才请宓主子安。”
  明裳温笑道:“大公公免礼,今儿天冷,内务府炖了热汤,不知这会儿可方便呈到御前?”
  宓常在是聪慧的,只口不提德喜传话的事。全福海愈发殷勤,“前朝的大臣们这会儿刚出宫,主子来的正是时候!”他边说边转了身子,“宓主子且等等,奴才这就进去通传一声。”
  不过一会儿,全福海就从殿里出了来,笑得生了满脸褶子,看着明裳跟活菩萨似的,忙躬身迎道:“皇上批完折子正得了空,宓主子快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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