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承曦进退维谷,一时觉得自己该果断上前将人拉走,一时又望而却步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应对……他从不曾有过如此优柔寡断的时刻,一种陌生的失控感陡然攀升,小神君的心吊在胸腔里上不去下不来,又憋屈又困惑,无名火中夹杂着些许茫然无措。
  他短暂迟疑之后,正要不管不顾地去把人先带走再说,角门被人从内拉开,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探出脑袋来。
  承曦顿足:“……”约会还得有接头人?
  “你怎么还敢过来?”中年男人侧身出来,站在门边,不乐意地朝少年呵斥。
  小狐妖笑嘻嘻地,“没事的,柳妈妈不会管后院的事儿。再说了,我这么个小角色,她老人家日理万机,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里还不是您刘管事的天下,我才敢过来。”当初要不是这姓刘的忽悠他,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妖精,也想不到要花钱去楼子里开荤这条捷径。
  “那倒是,不过你这孩子,瞧着怪机灵的,怎么不知好歹呢?”刘管事阴阳怪气地内涵白隐玉逃跑之事。
  小狐妖双手攥拳,忍下一波恶心和委屈。他此刻才算捋明白,他敢情就是被眼前这个人算计了,收了他的嫖资,说是给他省点儿,实际上估摸着都进了自己的腰包,然后在柳妈妈那里,又把他当小倌送出去。
  白隐玉喘了两口粗气,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艳春阁是山上酿酒的最大买家,他还得指望着这个姓刘的做生意,只能忍气吞声。
  早晚找机会剃光他的头发,再套麻袋揍一顿。也不知自己确切几百岁高寿的少年心里默念清心咒,“怪我年纪小,不懂事,您多担待。”
  “唉!”刘管事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担待就担待吧,反正平日里我也没少照顾你。”这是伸手要钱的意思,这人简直了,恬不知耻,贪得无厌,毫无底线……关键是他现下穷得叮当响,一个铜板也掏不出来。
  “刘管事,我跟您说个事儿,”小狐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计上心来,“我听说,来月里统统是百年不遇的好日子,镇子里但凡适龄的男女,最近都议好了亲,就等着择黄道吉日行礼摆宴。谁家婚宴还不得用上几坛子好酒,尤其是那些高门大户,据说有的人家要开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呢。您看,我这山里来的,谁也不认识,不像管事您结交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白隐玉停顿一息,留给对方露出得意嘴脸的契机。
  “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您帮我引荐几家有婚宴安排的府宅管家?”
  “这个啊,”刘管事挑眉,“大户人家的管家哪里是那么容易攀上关系的。我愿意引荐,人家不一定乐意搭理。”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他是怕搭一次桥,日后就捞不着油水了。
  白隐玉早有准备,“我不出面也行,那就劳烦您帮忙请人家喝壶酒尝尝,若是客人满意,”他四周瞅了瞅,“我给您三成的花红。”酒水本就是薄利多销的生意,之前他给艳春阁供的货品,回扣两成。
  刘管事咂吧咂吧嘴,“我倒是有心帮你,但你不晓得,那些大户人家的采买,”他右手三个手指捻了捻,“胃口可大着呢。”
  小狐妖一咬牙一跺脚,“四成,我出四成。”他可怜巴巴地,“您也知道,这生意就是赚个辛苦钱,没多大利的。”
  刘管事叹了口气,“那我就当做好事?”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您可真是个大善人啊。”白隐玉嘴角抽搐地谄笑。
  他虽鄙夷这家伙的贪婪,但他也不吃亏。时下正值山上各种酿酒的瓜果花木丰收的季节,往年都是多酿制出来一批,卖不出去就先存着,并不增加多少成本。像这种千载难逢的机遇,不是常有,遇到了就得抓住。
  “刘管事。”一个猎户从河对岸下船,遥遥喊了一声,白隐玉好奇地望过去。
  猎户一只手拎着两只兔子,一只手拎着一只山鸡,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今日运气好,你看这家伙,”他兴冲冲地举起山鸡,“这鲜亮齐整的羽毛,做扇子糟蹋了,给花魁娘子裁裙摆也绰绰有余。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生怕伤了碰了。”
  “啧,”刘管事笑容满面,“的确是好货。”楼里的姑娘们最稀罕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这下他又能在柳妈妈面前卖好了。
  刘管事大方地给猎户结了银子,生怕他把山鸡卖去别家,兔子也给了高价。白隐玉在一旁瞧着,羡慕不已。没办法,这年头儿,妖魔为患,战乱不休,人间壮丁男子矜贵,猎户更是紧俏工种。
  送走了猎户,白隐玉又与刘管事敲定了些细节,便也告辞。他待角门关上,才转过身,喜笑颜开地朝树荫下跑。
  “等急了吧,我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小狐妖急切地分享,“顺利的话,今天花的银子都能挣回来,还有富余。”
  小山鸡神情复杂,背着手不说话。
  “你藏了什么?”白隐玉问。
  承曦抿了抿唇,还不待想好怎么说,性急的家伙先拖着他的胳膊拽到身前。
  小狐妖瞪大了双眼,“这是……”他往猎户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往小山鸡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你居然拔自己的毛,疼不疼啊?”
  承曦一窒,准备好的话又吞了回去,小狐妖第二次问他这个从未有人担心过的问题,他心下一道暖流淌过,欲语还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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