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这。”
  雪场映入眼帘,燕羽衣一指远方,淡道:“死过很多人,赢过很多人。”
  萧骋倒没什么额外的表情,而是顺着燕羽衣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阴沉与白茫相连之间,这里更像是被禁止活物入内的陷阱。
  “你呢。”他问。
  燕羽衣展颜笑了下:“没有取得胜利的话,单凭战功无法服众。”
  这些世家子弟,自己有套不成文的默认等阶,从家世再到外貌,绝对的武力,唯有样样顶尖才会被拥护。
  燕羽衣还没能成为家主之前,未从父亲手中接过燕氏将军府的重担前,他想要不通过家中与外界建立联系,社交场合获得人心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只是打个照面的浅薄来往,但谁能说得准呢,日后不会派上大用场。
  现在想来,自己所做的那一切,无非是在为兄长铺路。
  不知走了多久,只是体感温度越来越凉,风拔地而起,吹得燕羽衣整个人仿佛都要被彻底掀起,他本就虚弱,脚底一滑险些摔倒。
  他跟萧骋很轻地碰撞了下,萧骋顺势扶住燕羽衣的肩膀,低声对他说小心。
  抵达的目的地,就在雪场东南方。
  那是缓冲地带,带着刺的围栏由内延伸至外,隔绝真正的野区,也用于堆放雪具。
  没有什么集会的时候,士兵们便在另外那半边的雪场训练。近两年朝局动荡,能够举办狩猎已是不易,何况是真正能死人的活动。
  燕羽衣记得当时东野丘也很喜欢与自己一较高下,他将他与自己刻意安排在一条赛道,专在途中使绊子。似乎只有让燕氏不如意,即便他没得到好处,甚至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乐得心甘情愿。
  现在想来从前,燕羽衣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但又好像距离现在没那么遥远。
  侍卫将他们带到木屋前停下,恭敬地行了个礼,并从怀中摸出一把生锈了的钥匙。
  “这是什么。”燕羽衣问。
  钥匙沾着体温,是暖的。
  侍卫:“这里连通着折露集最初的地下聚集场所,长公子说务必告知燕将军。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下场好的告老还乡,得罪了人的,直接在京被处理。而那些告老还乡的也仅仅只是过了几年好日子便均因病暴毙,因其毫无用处,便也没有人去真正查探他们的死因。”
  “恶人自有天收?”萧骋抱臂眯眼。
  “仇杀。”燕羽衣抿唇,复问道:“那么你家长公子查出幕后主使了吗。”
  “长公子说,当年他帮那个人处理过一些朝臣,用以交换兵权。而那些人,全部都在折露集之内,并且,仅仅只是死了那一年参与集会的而已。”
  “哪一年?”燕羽衣继续道。
  侍卫不假思索:“燕将军初次接触折露集的时候。”
  他没说具体的年份,只是切入重点,像是东野陵在临行前特别画了重点。
  说什么都没用,不如直接将告知具体参与的时间更有震慑力。
  那个人,杀了当年所有参与过折露集的朝臣,是出于什么心态呢?
  燕羽衣被安排进折露集的全过程已经不怎么记得了,只是觉得那里压抑,黑暗,他坐在充满哭声的地方,听到周围的音调由尖锐转至疲惫,最终只剩下蔓延着的恐惧。
  后来这两年,他逐渐地在梦中想起许多,却还是无法真正将他们串联起来。
  如今唯一能解答谜底的,就是这把钥匙吗。
  而打开的门又通向何处?
  始终坚定的心,忽而又逐渐有些退却。
  燕羽衣明白,自己正在抽丝剥茧,从最本质的事实看清兄长究竟做过什么,意图想要得到什么。
  他略定定心神,反而将钥匙交给萧骋。
  萧骋投来询问的目光,他缓缓道:“我不喜欢折露集这个地方,但它的真相似乎对你更重要。”
  “萧骋,我不是个只看重利益的人。”
  “至少现在,这个秘密的决定权在你。”
  “无论在里边看到什么,发现了什么,我都允许你公之于众,而后果,不必大宸承担,我自会处理。”
  燕羽衣深深地望着萧骋,唇齿的苦涩渐次泛上来,压抑难以平复的心绪。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以萧骋的脾性,难道后续的收场会完美吗?不,以萧骋的性格,他只会将西洲最深处的黑暗彻底摆在台面上供天下人嘲笑。
  尽管洲楚有守护整个西洲的愿景,但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无法恢复生机勃勃。
  不破不立,烂到根里便得立刻做决断,挖去腐肉,才能逐渐疗伤,最终回到最初的起点。
  四目相对,即便什么都不言,也什么都说过了。
  燕羽衣掌心贴着萧骋的脊背,做了个向前推的手势,说。
  “去吧。”
  第96章
  木屋内只有排一人多高,已破碎不堪的木柜,制式做成了推拉,唯有藏在最角落的那个,是上了锁的。
  平时被堆积的物品掩埋,倒还真看不出那里还藏着个柜子。
  现在彻底被清理,款式与款式之间的搭配,倒显得它格外显眼。
  尘埃在空气中跳舞,钥匙打开锁的瞬间,不知从某处……不,应该是地下,传来类似于弓弩收紧的咔咔声,随后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地面震动,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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