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他好像,只是自然而然地爱上了萧骋。
  无关其他,只是待在他身旁让他前所未有地宁静,在乱世中得到片刻的安歇。
  只要走进他的领地,他便不必再为诸事担忧。
  母亲生前所说,如果看到一个人就会欢喜,这可以算作喜欢,但绝非所谓的爱。
  真正的爱,是无论对方做过什么,他首先会产生的心情是心疼与怜惜,直至伤感。
  母亲,我看到他就会想要流泪。
  想问他是否也对我有与我相同的感情。
  即便他对我种下蛊毒,我也好像是发疯般,刻意地遗忘了这份威胁,甚至觉得这是一种面的敌人的顺理成章的合作与忌惮。
  他好像在畏惧我,但又借用我手中的权势,明明也曾伤害过,可他现在纡尊降贵地唱戏给我听。
  我的喜欢算不算畸形。
  燕羽衣疼得难以呼吸,眼前由模糊转为清晰,再度变得黑暗。
  曲终,燕羽衣彻底失去支撑的力气,彻底顺着窗缘滑落。
  多呼吸一刻都是痛的,但他还是看到萧骋惊慌失措地向自己奔来。
  去它的西洲,去它的大宸,所有人都是混账恶心的王八蛋。
  “萧骋……我不想治了。”
  燕羽衣面露笑意。
  就算失去理智地选择在某人的怀抱中离开又如何,至少此刻的燕羽衣仍是燕羽衣,并非他人替身。
  【📢作者有话说】
  小羽,我们现代人把这个称作《恋爱脑》(认真脸)
  第91章
  萧骋上一次听到“我不想治了”这句话,是在他被营救出折露集后,失去听觉,使用各种办法都无法恢复听力,自暴自弃地站在宫墙之上。
  向前,十几米高朱墙外,侍卫们展开布棚,时刻警惕他双脚踏空,好第一时间接住年幼的皇子。
  朝后,聪妙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登上高台,敞开怀抱,轻声细语地劝儿子回到自己身边。
  即便萧骋是方怡晴唯一的亲生骨血,她也从头至尾地保持着镇定的情绪,她向他徐徐道来,分析利弊,纾解他心中的委屈。
  声音断断续续地连不成一段通顺的语句,但萧骋自小才智过人,学会识别口型如呼吸般简单。
  方怡晴说:阿骋,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萧骋不敢用力抱紧燕羽衣,甚至觉得稍稍用那么一点力,燕羽衣便会变得七零八碎,再也拼不起来。
  他甚至于此刻,产生某种偷得几分喘息的侥幸。
  至少燕羽衣体内的蛊并非他所种。
  燕羽衣现在所获得的痛处,是他人强加于他身上的禁锢,而萧骋则从主导,瞬间转变身份,变为急于寻求解脱之法的那方。
  他能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追查蛊毒来源,甚至在燕羽衣半梦半醒时,对他说:“小羽,就不能为了我活下去吗。”
  最先将过去全盘托出的人是输家,萧骋将未来的可能,过去既已发生的所有,通通展露给燕羽衣。
  而安抚燕羽衣再度沉睡后,萧骋坐在床头,无意识地把玩放在唱戏用的折扇,忽而发觉,自己竟然对燕羽衣的过去一无所知。
  他将他的心思藏得那样好,像是每次在躲猫猫的游戏中胜出的赢家。
  萧骋抚过燕羽衣光滑的脸颊。
  忽然,燕羽衣紧闭着的眼帘跳动几次,旋即表情变得极其痛苦,过了几秒,竟蜷缩着身体,喃喃了些什么,双肩剧烈抖动,像是受到什么莫大的委屈,眼泪滚烫地从眼角涌出,很快沾湿被角。
  那副少年骄傲,权势滔天的将军意气彻底烟消云散。
  这幅态度令萧骋莫名回想到那日登门将军府,燕羽衣带给他的奇异陌生感。
  仿佛是两个陌生的人格于意识间反复碰撞,相互摩擦后又骤然难以融合地急促分离。
  他无法拼凑起对那个过去的燕羽衣的记忆,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却能够回到那年大宸初见,盛景摇曳,人影绰约,摩肩接踵的缭乱。
  燕羽衣再次开口说了些什么,声音于之前的呢喃而言,简直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呓语——
  “兄长。”
  萧骋以为自己听错,伏至他半寸距离。
  “兄长。”
  这次是真真切切,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过程,只是清晰且直白地念出某个代表关系的昵称。
  兄长。
  能够让燕羽衣在梦中也要呼唤的兄长。
  究竟是谁?
  只要是见证过燕羽衣那场比武的人,都不会否认他断亲的决心,甚至更有甚者,将此种举动写作话本坊间流传,把燕羽衣描述为毫无感情,只知杀戮的动物。
  生气往往是拥护燕羽衣的那批将士,燕羽衣本人倒没什么其他的情绪波动,甚至可以说,除了名声有损外,他行事日常如旧。
  而燕羽衣自打回了京,便什么都淡淡的。
  既不与部下来往,也未参与过什么雅集,唯一一次露面,还是皇帝围猎那回,为了寻找折露集而专程前往。
  萧骋的脸色缓缓地沉了下去,双手平放在腿面,但拇指却深深地在食指指腹中留下痕迹,大脑转得飞快,疯狂地“笼络”着近年来,有关于燕羽衣的一切记忆。
  他断断续续地拼凑,却只能像是音律遗留于世的残章,无法找到关联,何况还要与现在有所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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