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于燕羽衣而言,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兄长那般的巧舌如簧,有计官仪在前,他总算松了口气,但如果计官仪知道日后回朝的将领,皆如程玺这般性子,想必连夜收拾铺盖卷回他的竹林避世。
  尽管程玺所言皆为实情,但其中一点,燕羽衣最初却没有此打算。
  即护卫景飏王平安返回大宸。
  萧骋在西洲隐匿行踪多年,自然有能力自保。杀了步靳森,仅仅只是为日后做打算。
  但棘手的是,萧骋已然触碰西洲最核心的秘密。倘若方培谨为一己之私,无论萧骋是否真是当年那个裴谵,她都会将他推出去保命,以折露集为核心的利益集体,会就这么让他带着所有的账目回国吗。
  除夕之夜,萧骋曾扬言袒露,他针对的是整个西凉。
  燕羽衣起初以为萧骋是想借洲楚之力摧毁西凉,朝局动荡,大宸好趁势攻打。
  但南荣军入境,处处规避,尽量减少与西洲朝内摩擦,看似近年没有再起战争的准备。
  那么便只能论作是萧骋的私人恩怨。
  同时抵达赤珂勒的,除了燕羽衣所带领的洲楚前锋,还有一封由在外探查军情的严钦送来的密报。
  密报所得也极巧,是严钦从燕氏被废弃的信房中找到的信息。
  戈壁荒凉,辽远之处传来异域客商叫卖声,混合着萧瑟的东风,燕羽衣拆开信鸽腿边捆绑的信笺,缓缓摊开来。
  “方家曾私生一女,后而被换入大宸,其名——”
  “聪妙。”
  第71章
  提及大宸这位先皇后,即便是燕羽衣,也只是了解此人些许事迹而已。
  又或者说,聪妙皇后的存在,本身便像是个虚无缥缈的故事。
  并无什么值得歌功颂德的事迹传唱,也没有过于隐晦难寻的秘密,百姓对她的认知,仅仅只是“与皇帝恩爱有加,育有一子,是个完美至极的皇后”。
  或许是聪妙这个名字实在是难以与命格相协,以至皇后并未享得天伦之乐,便自焚于宫殿。
  与萧骋相识这么久,燕羽衣却极少从他口中,听到有关于母亲的描述。
  皇族之间,总有诸多密辛未被触及,而萧骋更是其中最核心的那个。他提及的皇兄,大宸的皇帝,语气之间裹藏着难以抑制的依赖,以及仰望胞兄的手足轻易。
  除此之外,他好像与整个萧氏皇族并无再多的关系。
  “聪妙皇后。”燕羽衣沉声,将此名反复咀嚼几遍。
  明明两个儿子都曾被其抚养,大宸皇帝登基后,却并未为先皇后着以太后尊封,甚至颇有种想将前朝所发生的一切,企图用时间抹平冲淡。
  理智告诉燕羽衣,这是萧骋自己的事,他没有任何理由插手。
  但显而易见的是,只有真正查清聪妙与方家的纠葛,才有可能真正明白萧骋藏匿西洲为非作歹的企图。
  西洲勋贵与大宸通婚并不算什么稀奇,甚至燕羽衣自己体内都留着大宸人的血。
  两国相互嫁娶,直接走流程即可,或者说……燕羽衣闭了闭眼,心底已有几分确定的判断。
  方家并不打算真正从官方层面联姻,他们勾结大宸秀州,明显是想彻底从某种层面掌握大宸的命脉。
  而聪妙便是方家其中的一步重要棋子。
  “如果我是方培谨,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会允许萧骋在西洲揽财,因为那都是属于东野侯府的利益所在。”
  燕羽衣喃喃。
  然后呢?
  萧骋手握聪妙皇后为他遗留的财产,再通过多年积累,将西洲内部大部分财力做归集。
  随着他的胃口逐步增大,终会有那么一日,方家觉得他开始难以控制。
  就像是猎户养羊。
  起初亲自为刚降生的脆弱羊羔喂奶,将其放在温度适宜的室内,甚至好到同吃同住。
  待其长大后,便会分种公与待宰杀。
  萧骋被他们一步步喂养,为他们承载更多的利益所得,留下庞大的财产,最后迎来的是与那些成为肉羊端上餐桌的同样的命运。
  燕羽衣能想得到的,难道萧骋会无所察觉吗?
  他那样的人,根本没有受人控制的可能。在明知陷阱的情况下,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得到更多。
  斛录寺的地牢里,萧骋曾扬言,黄雀螳螂与蝉,他全都要。
  回到营帐内,燕羽衣随手将密信丢进火盆中烧掉。
  前锋在距离严渡所带领的大军十里处停留,队伍扮作商队前行。
  既要抢战功,自然越小心越好。只要杀了步靳森,后续部队再压境,就算严渡气恼,也只得以先收拾战场为先。
  燕羽衣的军职远在众人之上,再过分些,大可直接接手驻防,将严渡调于后方。
  若想直取步靳森头颅,需穿过西凉军驻扎之处,很难绕开他们,趁夜行军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此次我们夺的便是时间差。”
  万事俱备,前线军报纷至沓来,燕羽衣叮嘱程玺:“后勤补给便完全交给程将军处理,我率前锋部队先行,两日内必定有捷报传来。”
  程玺也不多言,只紧了紧腰间束缚着的甲胄,沉着道:“祝燕大人凯旋。”
  燕羽衣侧耳倾听风声,倏而将手放在程玺肩膀,五指合拢,用力捏了捏,也笑:“注意安全。”
  “燕将军也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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