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南荣军所居驿站。
  这段时间,萧骋除了去方家吃过一顿饭外,皆与南荣军将领越青留在驿站居住。
  午膳后,萧骋躺在软塌翻书,面前摆着一大缸冰块解暑降温。才阅览几页,便觉十分困顿,遂扯了块毯子打算小憩。
  渔山忽然急匆匆跑进来,用的是一贯汇报公务的语气,抱拳道:“主子,皇宫那边出事了。”
  萧骋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换成躺平的姿势,双手放在腹前,道:“什么。”
  “今日燕将军早朝后,被陛下留在宫中,不知怎么地惹恼了新君,被罚在御书房外受训……罚他……”
  萧骋翻身坐起,对渔山略显拖沓的汇报有些不满,但还是允许他继续讲下去。
  渔山察言观色,对萧骋的脾性再了解不过,连忙道:“陛下罚燕将军三十大板,行刑已毕。”
  “……”
  萧骋拧眉:“什么?”
  澹台成玖怎么敢与燕羽衣叫板?
  驿站与皇城还隔着段距离,他能得到消息,自然京城早已传遍。人是在宫里大庭广众地行刑,过往宫人都看得到。
  燕羽衣是扶持皇帝登基的能臣,且被先帝托孤委以重任。澹台成玖此举,无异于打整个护国将军府,以及洲楚众老臣的脸,有计官仪在侧规劝,竟然也敢对燕羽衣动手?!
  当即,他走到渔山面前:“备车。”
  不,车架太慢。
  “备马。”萧骋快速道。
  皇帝惩处言行有失的朝臣,通常十板已是颇为严厉的惩戒。
  行刑须有吏部的人到场,并录入当年年中考绩。
  普通人的体质,几个板子下去便可致使昏迷,更别提燕羽衣被行了三十板,简直是往要人命的绝处打。
  燕羽衣被吏部送回将军府后,严钦带手忙脚乱地将人接回内院,通知看门守卫闭门谢客。
  除了——
  走后门进来的景飏王。
  碍于萧骋与燕羽衣那诡异的关系,严钦没敢拦,但也远远地站着,避免萧骋趁燕羽衣受伤昏迷,做些什么要人命的举动。
  臀部以上,腰际以下的位置,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军医处理的时候,硬是扎针逼醒晕厥的燕羽衣,熬煮浓浓一碗麻沸散灌下,才任由他再度昏迷。
  官服也是用剪子绞开,仔仔细细将木屑倒刺拔除,缝合伤口,厚覆膏药,猩红色的血渗透厚厚的床垫,滴答滴答地溅落满地。
  萧骋坐在两三米远的地方,面色冷峻地盯着军医处置,唇形抿成一条格外凉薄的线。
  军医哪里认得萧骋什么身份,但能在将军府后院出现的,必定是与燕将军关系极亲密之人,因此,一个时辰后,年迈且资历深厚的军医擦擦手,主动上前来介绍燕羽衣的情况。
  军医:“燕将军根骨强健,且是习武之人,此伤看着骇人,却并非触及要害,只要每日按时服药调养,不日便可恢复。”
  剩余的军医还在进行缝合后的收尾,即便萧骋想过去看看,也得等他们都走了才行。
  “当真无碍?”萧骋沉声问。
  没等军医开口,严钦持剑来到萧骋身后:“他是主子在军中的随行大夫。”
  萧骋:“你家主子为什么被打。”
  文臣言官须得按时早朝,武将们却不必,况且燕羽衣这几日忙碌府中事务,澹台成玖又是个暂时扶不起的草包性子,哪里敢对燕羽衣下手。
  严钦有个优点是嘴巴紧,尤其对景飏王:“不知道。”
  他来来回回只给萧骋三个字。
  不知道。
  第58章
  整个将军府被燕羽衣清空,最大的好处便是出事后无人打扰,否则一府主君皇宫受罚,必定引得内院流言纷纷,人心惶惶,造谣便因此而起,惹得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严钦给萧骋上的是陈皮普洱。
  水烧开,将被陈皮包裹的普洱丢进茶碗,滚烫地洗过一遍,再用茶盏浸泡出汤。
  陈皮含着清香的苦涩,与普洱充分融合,口感清冽,后调甘甜悠长。
  可惜萧骋不喜欢,只尝了一口便搁置,坐在燕羽衣床榻旁,将团扇放到燕羽衣脖颈侧,轻轻扇风,格外耐心地为他驱暑热。
  燕羽衣半边脸颊埋在枕头里,眼眸紧闭,双唇干燥且苍白,呼吸平稳,若非面色难看,倒还真像是安然入睡的模样。
  萧骋用手指挑起躲藏在燕羽衣领口的长发,沿着柔软的弧度向外捋,忽而瞥见枕头的另一端翘起,似乎被什么东西垫高了,导致燕羽衣这边扬起非常明显的坡度。
  那是什么。
  他心念微动,团扇四平八稳地继续扇风,另外那只手却绕过燕羽衣,去向床榻深处。
  沿着枕缘摩挲,指尖便碰到什么质地坚硬,且冰凉的东西。
  只稍稍一勾,那东西便被完全拖出来。
  萧骋:“……”
  两端垂坠原木圆球,红把手,巴掌大的鼓面印有各色夏花。
  竟然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幼童喜爱把玩的拨浪鼓!
  本以为是什么金贵东西,惹得燕羽衣藏在枕头底下,萧骋平静的神情像是被投入石子,泛起涟漪的水面,忽地无声笑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是燕羽衣难得还有几分童心,与他那杀伐果决的行事手段截然相反,或者自己小题大做,以为能挖出燕羽衣隐瞒的任何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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