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萧骋挑了挑眉,没拒绝。
  因为方培谨是左撇子,所以他故意坐到她右手边,用眼神示意方培谨夹菜给自己。
  他说:“虾油难吃。”
  方培谨:“虾油补脑。”
  “本王绝顶聪明。”萧骋哼了声,但没拒绝方培谨将虾油往他粥里拌。
  方培谨余光扫过萧骋平放在腿面的手,随口道:“绝顶聪明的景飏王殿下,怎么还守着婚期旧约,早就告诉过你,这东西已经不作数了。”
  “母后与燕家是私交,少时未出阁,约定嫁娶后,彼此所诞的孩子结为婚约,并互赠信物。母后离世,婚约便不再作数,况且他家生的是男孩,自然得归还。”
  萧骋接过粥碗,缓缓道:“母后临终前,也有祭奠燕氏主母的遗愿。”
  方培谨忍不住笑了,单手撑着下巴,用戏谑的目光瞧自个外甥,道:“燕家乱糟糟的,若燕羽衣那个万里无一的杀坯,得知你要带人去他家祖坟祭奠故母,信不信,他会直接将你大卸八块,吊在两国边界城楼口示众。”
  “我和他睡过了。”
  萧骋声线低沉,语出惊人。
  方培谨:“……”
  女人神情微怔,以为自己听错。
  “我说,我已经在狸州的时候,睡过他了。”
  萧骋再度道。
  哐当——
  价值千金的玉勺落地,摔得粉碎,但没有方培谨此刻的表情精彩。
  方培谨脸色变了又变,从难以置信再到“我就知道你小子干不了好事”,用手帕将满头大汗擦干,霍然起身走去门前吹风。
  “所以燕羽衣他不会把我扫地出门。”
  萧骋喜欢看方培谨失去素日风度的样子,也乐意刺激每个与母后有血缘关系的方氏族亲。
  他凝望方培谨周身深沉夜色,喉结上下滑动。
  半晌,听到自己用冷静且平缓的语调,徐徐道:“与燕羽衣来往,这是我自己的事,无关追查母后的死因。”
  “方大人,我希望燕羽衣永远都不知道我与方家的关系。”
  “尤其是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婚约。”
  第55章
  燕羽衣根本没见过明珰城下过这么大的雨。
  送走燕留,他衣着单薄地坐在家祠外处理伤口。潮气弥漫,浑身上下又变得黏糊糊的。
  “嘶……”
  用滚水烫过的绷带,沾满金疮药往脑门按,燕羽衣倒吸口凉气,将呼之欲出的痛咽回肚里。
  严钦从旁看着心疼,也跟着燕羽衣的表情来回切换,实在是觉得憋屈,说:“主子现在是家主,他们这群人怎么如此不知分寸。”
  “家主才是整个燕家最该懂得尊卑的人。”燕羽衣示意严钦举起琉璃镜,将沾满血迹的侧脸缓缓擦拭干净,才缓缓道。
  “燕氏只是需要有代表他们的族亲出面,替宗族耆老完成他们没办法亲自动手的事务。所以才有继承家主后,立即培养新人,添补少主之位的空缺。”
  严钦:“架空朝廷要员?”
  不,燕羽衣摇摇头,换了种说法:“撑起洲楚驻防的,是整个燕氏家族。所以。”
  青年撩起额前碎发,凑近检查镜中的自己,仔细将伤口外的金疮药粉末挑落,才断断续续道:“所以每代燕氏家主都短命。”
  涉及历任家主,严钦没敢接话,只安静当镜架。
  燕羽衣看他满脸写着“小心翼翼”四字,忍不住笑道:“整个西洲的风气皆是如此,也没什么不能讨论。再说燕氏百年便死了六位家主,其中两位甚至刚上任便离奇猝死,他们的共同点是,谋略高超,武功略输西凉几分。”
  故而后来燕氏家主的选拔,武功高强便成为铁律。
  能文胜武的人才到底凤毛麟角,更何况是在燕氏族中代代遴选。就算是傀儡,他们也想要个既极具才能,又毫无内里主见的家主。
  燕羽衣听说有些族亲拔苗助长,甚至逼死了自家亲生。
  放下琉璃镜,严钦将煨在暖炉的汤盏端出来,里头是军医为燕羽衣准备的调理身体的汤药。
  “属下会拼尽全力护卫主子。”
  燕羽衣勾唇,这话他听得舒心,便觉得素日难以下咽的汤药,现在也能不皱眉地多喝几口。
  仰头饮尽,又含了蜜饯入口,淡道:“从前忍耐,是因兄长的缘故。”
  “他对燕氏绝对忠诚,尽心竭力,未曾有半分反抗。而我若顶撞族亲,大多受罚的却是兄长。”
  久而久之,燕羽衣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也难以再将那些被认为的“狂悖”挂在嘴边。
  他可以承担后果,却不想由他人代为惩戒。
  “但我只是恨那些长辈而已,燕氏的其他人很好,大家还会在我被跪祠堂时,送暖身的糖水,塞些令膝盖没那么难受的软枕。”
  燕羽衣轻轻呵了声,夏风正盛,他没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白色雾气。
  这些话或许在大雪冬夜脱口,反倒与周遭情景更匹配。
  他人的恨意,或许能在日后某个时候彻底纾解,但身在将军府,燕氏上下荣辱与共,偏就动不得那些老家伙。
  既如此,动不得便敬而远之。
  燕羽衣:“我继任家主,必然会被要求挑选新少主。”
  青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放眼望去,整个湖心亭仍是他记忆中的秀丽青翠,超凡脱俗。
  轻描淡写地护住了整个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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