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不喊苦,话少,聪明,有天分。
  这才像他梁家的传人。
  看看自家愚憨的儿子,梁启同已经不再强求。
  近天命,知世事。
  干这一行,是相信运道之说的。
  从叶福禄喊师父的那一刻起,梁启同对这个弟子的考验就没断过。
  他们家这一项手艺,说出去跟别人比,算不得什么。
  但是梁家得守得住本心。
  叶福禄很好。
  福禄喜欢跟这种不会说话的物件打交道,自己设想什么样,手中做出来的,就是什么样。
  每完成一件东西,他都像达成一个愿望那样开心。
  只是空闲时候,想念家中的哥哥姐姐们,还有满身草药味的小七妹。
  “福哥,吃饭啦。”
  梁愚耐心教儿子:
  “一秀,要叫师叔。”
  梁一秀笑呵呵趴在福禄的怀中,摇着头不肯。
  “福哥小,嗯,爹大。”
  梁愚抱起儿子,招呼福禄:
  “放着吧,先吃饭。”
  而后又教儿子:
  “一秀说的对,爹大,福禄小,他是师、叔~”
  梁一秀的小脸上还很不解,小声念着:
  “叔?”
  “对,是师叔。”
  在整个桃李庄,大概只有梁家会出现“师叔”这样的称谓。
  小孩子没在他处听过,所以不明白。
  梁家父子就属于闷头干活的人,公爹招个小徒弟也不爱说话。
  梁愚娘子出去串门儿,总说梁家一家子都是木头。
  福禄只是不说废话,日常相处中,并不会对师嫂漠视不理。
  渐渐的,家中多一个半大孩子,好像也习惯了。
  福禄每次回家,都会多带上二斤米。
  盼儿用兔尾巴做的小毛球,特意让福禄带来给梁一秀玩儿。
  投桃报李,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论带的东西贵贱,有这份心才最重要。
  征税的人到桃李庄,梁愚娘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钱带在身上。
  粮食在家称一遍,到了胥吏那儿再复称。
  每年都是在村中的晒谷场,挨家挨户的上交即可。
  今年也不知是新县令要求的,还是底下人有点儿什么想法。
  抬头挺胸不苟言笑的几个人,配上默默等待的牛车,每家大门口都得踩上几下牛蹄子印。
  福禄赶着自己的活儿,想赶快把这些弄完,帮师父做一个小石锤。
  人坐着也能招祸,福禄不得不再次怀疑,难道他命格特殊不成?
  梁家准备的,自然是三大一小的人头税,包括田稅,布匹等都是如数准备的。
  收税的胥吏没见过,对照着名册就说不对。
  原来是把福禄当成了梁一秀,两人年纪相差好些呢。
  胥吏怒斥,问他们隐瞒年龄不报,是不是想要偷逃税赋?!
  梁愚急着辩解,这时候可轮不到女人家插话,梁愚娘子只焦急的摇头摆手。
  恰巧梁一秀睡醒了觉在找娘,这下好了,更是乱套了。
  胥吏直接说他们隐瞒了一口人,还长到这么大,说啥都得带户主去县衙唠唠。
  梁一秀听着大人们高声说话,憋憋嘴想哭。
  梁启同拍掉身上的刨花锯末,尽量体面的上前。
  梁半仙儿的名号,想来只要是白狼县的人,就算对方是二十来岁的后生,应该也听说过的。
  他又不屑于隐藏人口,如果能多个孙子,没人比他更乐呵呢。
  “差爷,好歹听老汉辩驳两句。
  人口造册核查,每年里正都要做的。
  总不能里正为我一家之事,赔上他的薪粮,是不是这么个事?”
  胥吏一听,也有点道理。
  “你是户主梁启同?”
  “正是。”
  “好,我来问你,哪个是你孙儿?”
  “不瞒差爷,这个小的便是。”
  胥吏手指向福禄问道:
  “那这个是哪家孩子?为何在你家?”
  梁一秀后脑勺对着胥吏,双手搂着福禄的脖子。
  一看就是老熟人了,这亲昵样子,实在亲戚都不见得能达到。
  梁启同道:
  “这是老汉收的徒弟,家住野鸡岭镇大湾村。”
  胥吏一愣:
  “呀,这地方恁耳熟呢……”
  福禄道:
  “我四哥叫叶柳承。”
  “啊~我说的呢!
  嘶,你们哥俩儿不像啊,要不咋能吵吵这样,多不好看呐。”
  福禄的笑,三分真,七分假。
  “亲兄弟有高矮,亲姐妹有胖瘦。”
  那人应和:
  “啊,对对对,自己人就好办了。”
  核对、登记、收钱、搬粮。
  梁愚娘子战战兢兢把所有东西给了,生怕他们再反悔多要一人的份。
  临走时那胥吏还豪爽笑道:
  “小兄弟,下次见咱自己人,别藏着掖着。
  你看这误会闹的呦,就多说一句话的事儿。”
  福禄点头应付:
  “记得了,慢走,不送。”
  心里则是另一种想法:
  谁跟你自己人?多一个字都嫌浪费。
  梁启同都没能摆出梁半仙儿的名号。
  叶柳承去县衙户房做事,徒弟简单提过。
  因着说一个月后还有考核,所以他们都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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