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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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又过了几日,越尔命蓝溪采买了一枚玉镯给沈蓉送去,回来时,沈蓉托蓝溪带回一方锦盒,打开看来,里面正是越尔向她讨要的那一枚香囊。
  沈蓉的绣工在姑娘里一直是拿得出手的,这枝海棠绣的更是栩栩如生。淡青绸缎上,粉白色的花瓣,花蕊处带着丝丝点点的粉色。
  只是这里头的香料味道有些浓烈了,是集合好几种花兑在一起的香丸,那个味道越尔并不喜欢,索性将其收回盒中,放到书架的最顶上那一层。
  刚收拾好这一切,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听到回答后,祝卿安推开书房的门,从门口探了个头进来。
  又到了习字的时间。
  这几日越尔一直忙于沈蓉的事情,即上次习字后,已经好久没见到李卿卿了。
  见她进来,便悠悠坐下,示意让对方靠过来。
  “脚上的伤如何了?”越尔问。
  “苏姑娘日日都来看望,自然好得极快。”祝卿安实事求是回答。
  不知怎地,这段时间沈三娘几乎都不在营寨内,也不再提习字的事情,反而让苏昭云日日到自己那去点卯。
  而她和苏昭云、紫莹三人每日大眼瞪小眼,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好。自从有上次的经验,祝卿安更是不敢轻易给对方做吃食了。
  无事可做的几人,只能是苏昭云在一旁看医书,紫莹帮她晾晒药材。
  而祝卿安,有时候会帮紫莹的忙,不过大多数会以有伤在身被推辞,十有八九,祝卿安只能回到葡萄架下的竹榻上,美美地睡上一下午。
  这天气愈发暖和,阳光也跟着炎热起来。祝卿安直接在葡萄藤下支起一把伞,替自己遮挡脸上的阳光。
  而苏昭云,除了研制新的伤药之外,在祝卿安的“提点”之下,开始涉猎护肤行列。
  她做得玫瑰膏,比祝卿安嫁妆里的还要滋润细腻。原本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都要见了底,此番便不再愁了。
  越尔看祝卿安愈加红润的面色,哪里知道这是玫瑰膏的功劳。
  “气色不错,看来这几日和苏昭云在一块,心情很好。”
  “苏姑娘心灵手巧,我自是欢喜的。”祝卿安不明白,今日这沈三娘为何句句话不离苏昭云。
  难道是因为,苏昭云作为她的贴身医女,却日日被自己霸占着,所以生气了?
  可又不是她让苏昭云来的啊!
  若不是今日蓝溪通知她,说下午沈三娘要习字,想必她还得在那伞下睡上许久。这睡觉舒服归舒服,祝卿安的心里到底是不踏实。
  她不禁思考。第一次沈三娘答应自己留下,是图自己身上的银钱。第二次沈三娘对自己开恩,是因为自己救了苏昭云和紫莹的命。
  如今她能为沈三娘做得,怕是只有习字了。
  若是沈三娘放弃了习字的念头——她实在不知自己到底还能有什么技能能被对方所图,能够注意让自己在这土匪窝里继续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祝老将军班师归朝在十月初冬,眼下才四月,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
  半年——可不好过。
  祝卿安上前,随口问道:“上次学得几个字,三娘可还记得?”
  越尔翻动宣纸的手一顿:“你唤我什么?”
  祝卿安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堂堂说一不二的土匪头子,就这般被喊名讳,必然不高兴。于是赶紧改口:“当、当家的!”
  一紧张,舌头差点打结。祝卿安暗自腹诽,她怎么这么笨,怎么能在这样小的问题上犯错误。见过哪个混黑社会的老大愿意被叫名字的,不是都喊“老大、大哥”一类的尊称么!
  越尔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眼眸看向身边的女子,微风拂过,淡淡的玫瑰香席卷她周围,像一只无形的手,撩拨她的发丝,掀动她的衣摆。
  “不是这个称呼。”越尔问:“刚刚唤我什么?”
  “再唤一遍。”
  她真的,活下来了。
  脸颊上的痒意让越尔调转了视线。她记得很清楚,眼前这个李卿卿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白。
  这种白不光是在脸上,在帮她处理暗器伤口的时候,圆润的肩膀完美得像一块无暇的玉。
  与其他姑娘那种粉黛加持所不同,她的皮肤是细腻又清透,给人很干净的感觉。
  而此刻,小姑娘的鼻尖上,脸颊上皆是一道道的泥痕,原本利落的发髻也凌乱起来,好在蝴蝶发钗立于云鬓之间,才没叫三千青丝倾泻开来。
  而她朝自己伸过来的指腹上,血迹从皮肤间透出来。越尔突然想起,当时在悬崖之上,对方好像受了伤。
  祝卿安刚刚触碰了一下对方的脸颊,越尔就突然坐起身来。祝卿安这才想起来,对方是个土匪。
  而她,不仅被土匪救了性命,还去摸了土匪的脸。
  转过手来看自己带着泥痕的指腹,祝卿安蜷起手指,将刚刚接触过对方皮肤的位置藏在掌心。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此刻,刚刚突然起身的人却来到她右侧,抬去她的小腿,去观察她脚踝的伤势。
  随着鞋袜退去的动作,祝卿安倏地“嘶——”了一声。
  袜缕被血迹粘在伤口上,退去之后,只见血肉模糊一片。
  在查看清楚伤势后,饶是常年居于军营的越尔也不禁蹙眉。原来伤得这样重,难怪刚刚在悬崖地下会说出那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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