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这还是第一次,是姚远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被人折磨至此!
  亏他还是皇帝、堂堂南平国之主!所谓权力最高的人,却护不住自己的眼前人,真是讽刺至极!
  李迟这么想着,忽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爆发出的力量,他那一瞬间几乎置生死于度外,原本无力地搭在王牧持刀手臂上的十指猛地收紧,用力掐在王牧的合谷穴上。
  王牧完全没想到这一茬,吃痛的瞬间手有一丝松动,李迟几乎用尽了全身力量,才反别住王牧持刀的手,他曾经学过的点穴之术和擒拿之术总算是派上了点用场。
  然而也仅仅是一瞬而已,武状元的功力岂是能被他轻易制住的,李迟才刚脱开一点,就又被扯了回去,他一个踉跄向后撞,王牧的后腰正好重重地磕在桌案边缘,王牧疼得一抽气,下意识地一手扶腰、另一持刀的手加了力道。
  缠斗间,虽然王牧偶有身形藏不住的时候,但弓弩手仍然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知道这一箭过去会不会连着皇帝陛下一块射杀了。
  李迟脖颈间又渗出了更多的血,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这时,趁着王牧的注意力在李迟身上,方才还在帐门前受刑的姚远,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近前,身形如同鬼魅,谁都看不清他是如何夺了王牧手中的刀刃,然后将李迟拉到自己身后,反手一刀捅进王牧的喉间!
  温热的血水喷涌而出,却一滴也没有沾染到李迟的身上。
  王牧死得那样轻易,姚远没有给他留活路,但也没打算将他以更残忍的刑罚处死。他死时睁着双眼,似乎根本没有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姚远伸手将他眼皮合上,淡声道:“你流放之路上受的皮肉之苦,我还清了。但你不该冒犯君上,这是死罪,你如今也已偿命,下辈子投胎到寻常人家吧。”
  说完才身形一晃,又强行撑住没有倒下去,他缓缓转过身,衣摆还在往下淌血,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而滴落在地。
  他一把揽过面色苍白的李迟,喝道:“传太医!快!”
  他将李迟横抱起来,动作间身上鞭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但他咬牙忍住了,没有吭声,他将李迟平放到里间的床榻上,想了想,又转身去把王牧的尸体扔到帐外,然后才回来解开李迟的衣物,观察大腿上和脖子上的伤口。
  脖子上的虽然位置凶险,但万幸不深,没有伤到根本。但大腿上那刀伤看起来有些麻烦,往外汩汩地冒血,他扯下自己身上的一块布条扎在李迟大腿根部,用来止血。
  太医这才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还没顾上被帐外横七竖八的尸体吓一跳,就又被帐中冲天的血腥味给熏得一惊,首先看到的便是浑身鞭伤的姚远,大惊道:“侯爷!你这是怎么了?!”
  “快点!别磨蹭!”姚远吼道,“刀伤长两寸、深约四寸,最好的金疮药全部倒上来!”
  太医被姚远吼得一哆嗦,这才看到躺在床上的李迟,赶忙打开药箱,道:“侯爷稍等,让老夫先给陛下清理伤口,然后再撒药会好一些。”
  姚远点头默许,太医连忙拿出干净的布巾,倒上烈酒,然后说:“会很痛,还请陛下忍住,也麻烦侯爷按着些,免得挣扎导致失血更多。”
  姚远此时虽然已是强撑精神,但闻言还是照做了,他一手摁住李迟患侧的大腿根,一手摁住膝盖,任凭李迟怎么想挣开都不挪动半分。
  李迟此刻真是他有史以来最狼狈的样子,伤什么的都好说,但就这么只着中衣,将整条腿都露在外面,还被人摁住,而且摁在不那么正人君子的地方,实在是又痛又难熬,还很尴尬。
  然而还不等他脸上热意泛起来,烈酒清洗伤口的剧痛就嗡的一下刺进脑海,他红着的脸瞬间惨白下去,喉间控制不住地呜咽了一声,豆大的泪珠往下淌,沾湿了枕头。
  姚远额间青筋暴起,若是放在平常他没有受伤的时候,十个李迟也控制得住,可他现在也没比这人强多少,自己都满身血污地半死不活,此刻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的力气,再说什么安慰的话了。
  李迟看不清姚远脸上的神色,但他看到了姚远背上触目惊心的鞭伤,顿时间止住了挣扎,任由那烈酒和药粉在他伤口上肆虐。
  太医撒完药粉,又用纱布仔仔细细将伤口包了起来,也将颈间的皮肉伤一并处理了,然后解开方才姚远缚在李迟腿根处的止血布条,吩咐道:“陛下这伤看着凶险,但幸好未伤及要害,现在血止住了便无大碍,每日换药,将养半月左右便可好转。”
  “知道了,有劳。”姚远点点头,冷汗从额角往下淌,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发虚,“麻烦也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
  太医连忙应声:“那是自然,不知侯爷是打算在这儿处理还是回您自己帐中处理?”
  “就在这吧,方才还来了刺客,如今陛下身边离不了人,我守着放心一些。”姚远侧头看了一眼被疼晕过去的李迟,继续道,“不必留情,烈酒直接浇上来即可。”
  太医连忙拿出剩余的烈酒,问道:“直接冲洗痛苦非常,侯爷确定吗?”
  姚远脱下自己早已成了碎布条的衣物,露出伤痕累累的上身,数不清多少道狰狞的鞭伤,如同邪恶的诅咒附在他身上,太医一惊,连忙噤声不再问多余的问题。
  姚远闭目,任由太医来处理伤口,这已经比在前线受伤好多了,和这轻柔细致的手法相对比,伤兵所的军医们简直像杀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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