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坚起身后没有再劝,而是识趣地行礼后退下了。
......
李坚走后,李迟对内侍吩咐道:“传镇国侯。”
此时姚远正好刚回侯府,驻足抬眸看了一眼被积雪覆盖的侯府门墙,便见到了顶着风雪来传传召旨意的太监,于是连侯府大门都没踏进去,就直接转道入宫。
崇政殿内供有瑞炭,烧于炉中,无焰而有光,热气逼人。
姚远本就不畏寒,于是尚在殿外便脱下大氅递给内侍。
进殿时,姚远见李迟皱眉扶额,双目紧闭,一贯白皙的肤色居然有些憔悴,眼下也有两团隐隐的青黑,帝王冠冕似乎是个沉重的负担,让他细瘦的脖颈支撑不住歪向一边。
“微臣参见陛下。”姚远的话让李迟回过神来,睁开双眼看向姚远,李迟哑声道:“姚卿,坐吧,不必多礼......姚卿的靴子湿了,来人,去拿双新的来。”
姚远忙道:“不必劳烦,我本就是北疆行伍中人,这点寒潮奈何不了我。”
“那好吧......”李迟坐正身子,深吸一口气,才斟酌道:“最近朝中声浪颇大,我想与你商量一下该如何解决。封你为丞相一事是我考虑欠周,如今平白连累你被言官弹劾,我......我很愧疚,两年前初登基时也是如此,我太没用,总是事事依仗你,才会害得你被他们污蔑为‘窃国侯’,是我不好。”
“往事过眼云烟,我不在意世人的评价。”姚远答道,“恕我直言,陛下封我为丞相一事确实有些一意孤行了,但是说到底,君王之命不可收回,否则有损天子威仪。”
“是我太心急了,虽然拜你为丞相是迟早的事,但毕竟如今朝局未稳,而我又......不够强硬。”李迟叹了口气,抬眸看向姚远,问道,“你有什么好的主意么?”
姚远顿了顿,答道:“依我之见,既然如今边疆暂时安稳,我也不着急回去打仗,那不如就收了我的兵权,以安抚众人之心。——毕竟自老侯爷去后,这玄冥军帅印就一直在我手中,纵然我不畏人言,但若是伤及陛下的圣名,那这帅印不要也罢。”
“可是......”李迟十分犹豫地开口,但姚远继续说道:“更何况这帅印交上去是给陛下的,有二十万玄冥军在手,更有利于陛下树立威信,也可以堵住那悠悠众口了。”
李迟沉默半晌,才点头道:“那......就依姚卿所言吧。”
“陛下圣明。”姚远行礼后并未直接告退,而是话音一转,“我见陛下神色憔悴,想来是因为近些时琐事缠身,但陛下也不过年方十四,该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还是适当散散心为好。”
李迟闻言有些意外,随即苦笑道:“姚卿十四岁的时候都已经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了,这我可比不了,我连剑都不会拿。”
“无碍,骑射和刀剑之术本不难,如果陛下愿意的话,我可以教的。”姚远说到这儿又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也没想到赵梓明居然真的到现在都没带你练剑法,他果真是太不靠谱了。”
神色坦荡,大言不惭,仿佛那赵梓明不是他心腹、从没有和他汇报过小陛下的学习进度一样。
李迟闻言眼睛一亮,那双被朝政繁忙整得露出疲色的乌黑眸子一下子变得生动了起来,多了不少活气。
......
姚远出门前还是抬手帮他紧了紧狐裘,李迟没有让内侍跟上,而是自己跟姚远一道去了演练场。
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李迟却莫名觉得,伞下的那一小方天地,因为身旁那人的存在而格外暖和,比崇政殿的瑞炭也毫不逊色。
伞一直在朝李迟倾斜,大雪打湿了姚远露在外边的肩臂,李迟看到后,伸手将伞扶正,指尖触到了姚远的手,才发现对方竟然连手背都是热的,可见武将的体质果真不同凡响。
李迟搓了搓自己冰凉的双手,心里有些酸酸的,抿唇不语。
就在他兀自走神的时候,姚远突然侧过头轻声道:“陛下手凉,可能是体质偏寒的缘故,虽然不需要用药,但总归冬日里会难受,回头我让北疆伤兵所的杨梅姑娘写个调养的方子来,她常年在华北行医,对御寒之道颇有见解,应当能帮到陛下。”
“唔,”李迟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被掩盖在狐裘毛领里,听不真切,就在姚远以为他不会再出声的时候,李迟突然道:“姚卿和杨姑娘关系很好么?”
“还不错吧,毕竟她姑娘家的在北疆驻军地不容易,我会在炭火供给这方面多行些方便,她也很感激。”姚远顿了顿,随着李迟停下脚步,“陛下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李迟低头,将自己尖尖的下巴在毛领里埋得更深了,毛领几乎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半晌才道:“若是将军喜欢的话......”
“什么?”姚远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李迟轻轻眨了眨眼,压下不经意间泛起来的泪意,呼出一口白气,抬眼看向姚远,勉强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将军心仪杨姑娘......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姚远愣住了,完全不理解李迟的思维是如何九曲十八弯地拐到了这个角落,他哭笑不得地抬手搓了搓李迟被冻红的脸,说:“没有的事,我的小陛下,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喏,演练场到了,我们开始吧?”
李迟点点头,扁了扁嘴,带姚远来到场边的武器架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