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迟闻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乖巧地点点头,答应了。
  “将军常年征战,受苦了。”李迟十分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但还是没有追问姚远那道疤是怎么来的,他觉得自己现在暂时不能听,因为听了就很有可能会哭出来,一哭或许将军就不喜欢自己了。
  他不想当一个性格懦弱的皇帝,他想要快些成长起来,不再活在姚远的庇佑之下。
  他想独当一面,不说成为千古一帝,但起码要让他所在乎的人不再如此殚精竭虑。
  所以没有人知道,李迟帝王之路的转折点,仅仅是因为在某天瞥见了姚远身上的一道疤。
  ......
  北疆战局稳定下来了,所以姚远也不必赶着离京。
  每日的朝会终于又恢复了井然有序,大家不再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因为那个“镇殿”的煞神他回来了,所有人见了他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说完话之后这项上人头是否还保得住。
  李迟也过上了他曾经期待的生活——早早地下朝,也没太多累积的奏折要批。
  但他却并没有很高兴,反倒是整天心事沉沉的,就连向来不喜欢留意他人情绪的姚远都注意到了。
  姚远道:“陛下今日神色不虞,是遇着什么事了吗?”
  李迟摇摇头,他用自言自语的声音说:“无事。”
  姚远本就不欲多问,闻言便不再深究,而是继续在侯府练功。
  他的武器是一杆银白长枪,枪头处缀着白缨,可以在与人交战时缠住对方的武器,雪亮的刀锋在挥舞间如同飘落的冰霜,炫目又透着寒意。
  他只要没有其他特殊情况,每天都要练功一个时辰、读兵书一个时辰,甚至宁可压缩自己睡觉的时间,就连在北疆驻军时也是如此——这也是他从刚能走路起,就在姚天带领下养成的习惯。所以他并非天才,他只是比别人付出更多。
  李迟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等到姚远一套动作打完,才问道:“姚将军可以教我武功吗?”
  姚远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李迟,实话实说道:“我擅长怼人,不擅长教人,如果陛下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更合适的武学师傅。”
  李迟点点头,这事儿便算是应下了,他又说:“过了年关,姚将军就及冠了,可以承袭爵位。”
  姚远一愣,没想到李迟竟然会惦记着这件事,有些感动,又有点哭笑不得:“确实可以,但只怕有人会有异议。”
  “为何?”李迟不解,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如今帅印在我手上,不论我承袭爵位与否,都是实权上的玄冥军统帅,这是其一。陛下如此信任于我,甚至我已屡次犯下武将参政的大忌,陛下也不曾有过猜疑,这是其二。”姚远一边解着臂缚一边说道,“我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再加官进爵,那么这天下权柄究竟在谁之手,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李迟闻言皱眉,他很是不同意这样的说法:“姚将军是功臣不是奸佞,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姚远嗤笑一声,却不是对李迟,而是对虚空,他说:“不是所有人都向陛下一样心思单纯啊。”
  不等李迟接话,他便继续说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我的形象已然如此,谁骂我我怼谁,反正我口头禅多的是,言官才不是我的对手。”
  李迟看着姚远在冬日下孤拔清寒的背影,心脏抽疼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
  喜欢的朋友可以点个收藏呀,非常感谢~
  第4章 南下
  次日朝会上,李迟宣布了两件事:一是进姚远为镇国侯,不日举行承袭仪式;二是命秦山每日下朝后去崇政殿,共商国事。
  奉天殿内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心里打鼓。这些城府深深的老狐狸们惯会以己度人,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稚气未退的小皇帝,不敢相信方才的话是他亲口说的。
  这不就是制衡之术吗?——提拔一名武将的同时,又拔高了一名文臣的地位,这样才能使他们相互牵制、互为掣肘,可以避免一家独大、权势滔天。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李迟身上看见帝王的影子,尽管李迟本人并不是这样想的。
  李迟让姚远承袭侯爵是因为那是他该得的东西,让秦山每日去崇政殿是想和他好好学习如何治国。他现在还没有懂得什么是制衡、什么是帝王之术,只是歪打正着地做了一件看似老谋深算的事。
  下朝后,兵部尚书王钰和户部尚书沈清一道出了奉天殿,二人余光见姚远尚在远处,才开始交谈。
  王钰虚虚地擦了擦额角的薄汗,低声道:“之前竟然看走了眼,惭愧。”
  他语焉不详,但沈清却听懂了他的意思,轻声应道:“毕竟流着先帝的铁血啊。”
  王钰肥硕的身躯被厚重的朝服包裹,看着像个圆墩墩的灯笼,他说:“年前增配军饷一事,多亏沈大人费心了。”
  “王大人言重了,都是分内之事,”沈清摆摆手,话音一转,“粮仓一空,又有水患,若是今年不是丰收年,只怕是要闹饥荒的。”
  二人心事重重地下了朝,各自回府。
  ......
  崇政殿内,香雾缭绕,李迟端坐于书案前,秦山立于对面。
  李迟放下手中的折子,问秦山:“这是江南提督郁风递上来的,江南水患一事,朕以为应当安置难民、筑堤引流,同时开仓放粮,不知秦阁老有何高见?”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