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秦山在朝臣中颇有声望,在文人学士中也极富盛名,他此时一发话,方才争论不休的声音便逐渐停了下来。
“嗯......朕也深以为然,那就依秦阁老所言吧。”李迟的内心有些茫然,但直觉告诉他,听秦山的没错,“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就散朝。”
他每天最期盼的就是散朝,然后可以回崇政殿清净一会儿。
姚远不在,就没人盯着他批奏折了,所以他可以把大部分奏折转交给内阁处理,他相信秦阁老的人品和能力。
李迟这会儿有些闲暇,于是又起身去御花园里闲逛,一众宫女和太监都跟不上他轻快的步伐。
他像个孩子似的在御花园里采蝶,却没有玩伴能陪他。他曾在书中看过古时帝王会自称“孤”,意思是孤家寡人,这会儿他终于有些明白了。
终于,他跑累了停下来,目光落在了一棵杏花树上,按理说杏花三四月份才会开,但此时这枝桠上分明结出了一颗花骨朵,含苞欲放的,可爱极了。
李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踮起脚尖,折下这朵花,快步跑回了崇政殿。
他铺开信纸,提笔写道:“姚将军,听闻边关苦寒,不知战况几何。我独坐京城,甚是挂念将军,希望战事早日平息,将军平安归来。御花园的杏花开了一朵,送给将军,希望将军喜欢。”
写完便将花枝与信纸一起包好,唤人来送去北疆。
......
姚远收到信的时候,刚带领玄冥军打下巴勒林。
他将长枪一挥,甩去上面的血珠,然后又将枪头上被染红的白缨取下来,打算等回营之后好好清洗一番。
传信兵突然来报,说是京城来的信件,还打的是红头标,说明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紧要信件。
姚远心里一咯噔,险些被银枪的刃给划破了手,他连忙接过信件展开,结果就见一枝杏花掉了出来。
姚远:“???”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开信纸,一目十行地读了,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塞北秋风烈马,江南烟雨杏花。
倒是莫名应景了。
于是他回到军帐中,欣然提笔回信:“谢陛下一番好意,臣心领了。北疆战事顺利,年关之前臣会回京述职。京中宵小之徒或许会趁臣北上期间作乱,还望陛下保重。今后若非紧急情报,切记勿再打红头标识。北疆多风雪,恕臣无以为寄。姚远,敬上。”
传信兵拿了回信便立刻启程南下,片刻也不耽误。姚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大雪中,轻轻叹了口气。
李迟果真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若是生在普通富足人家,应当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更何况他那么可爱善良。
可李迟他姓李,生在帝王家,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可爱和善良无法帮助他坐稳江山,甚至有可能成为让他送命的东西。
姚远就不一样了,他时常觉得,若是自己哪天战死疆场,也算成全了镇国侯府满门忠烈之名。所以他不想成婚,不想平白拖累别人,更不想有孩子,因为那会成为他生死一线时致命的牵挂。
他想将自己变成一团火,为南平国燃尽生命之后,再化为一缕烟,随风飘散。
可如今,有个可怜人尚被困在京中,那人还如此依赖自己,几乎将自己视作全部的精神支柱。这种被人全身心依赖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有些新奇,也在悄悄地改变着他。
从那封信开始,他在京城,多了一个名叫李迟的牵挂。
这种牵挂无关世俗欲望,而是纯粹的依赖和扶持,像关外的白雪一样干净,和京城的杏花一样无暇。
年关将近,北蛮人终于耐不住苦寒,撤回了他们的腹地,被战火连续冲击了一个多月的北疆防线,也终于能得空缓上一口气。
姚远调整军力部署后,南下赴京,争取不让翘首以盼的小皇帝失望。
按着南平国的传统,年关时会有年终祭礼,皇帝率文武百官敬神、祭祖,向上天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李迟自登基以来,还没有泰山封禅,也没有经历过这样大型的仪式,再加上人多就容易眼杂手杂,为着这一点,姚远也非赶在年关前回京不可。
玄冥军的铁骑速度惊人,不过几日便抵达了京城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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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年关
李迟听闻姚远回京,连忙放下手中没看完的书,快步跑了出去,跑到几乎快要出了宫门,才远远看见姚远打马前来。
一个多月不见,李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长高了,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和竹节一样往上窜的时候。
姚远来到近前,下马行礼:“参见陛下。”
李迟忙道:“姚将军快快请起。”
直到姚远站起身来,李迟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到他肩膀那么高了。
李迟迫不及待地扑向前保住姚远,被那冰冷的铠甲冻了个哆嗦,也不松手。
姚远看着眼前沉默的少年,还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哭出来,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有听见哭声,倒是有些奇了。
李迟将脸埋在那铠甲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将军,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很多非议?”
姚远有些意外:“陛下为何突然这么说?”
李迟依旧不松手,但也没哭,他说:“你在的时候他们不敢说,你走了才让我听见,他们说你是权臣、会威胁我的帝王之尊,他们还想趁战乱削你的权,后来被秦阁老给驳了,而且我也不同意他们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