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贺徵朝同样凝着她,那双眼的乌睫每一根清晰可见,瞳孔也分明,倘若多看片刻,难免会着了道。
  但他不信这邪。
  贺徵朝嗯了声,慢慢从她指间抽离,一并敛去清淡的木质调气息:“下车自己走。”
  温知禾也没打算让他抱,团吧团吧怀里的毛毯,本打算丢到车上,但考虑到夜里风凉,权衡之下还是披到自己身上。
  高跟鞋噔噔踩在石板路上,每一下都令温知禾清醒许多,连带刚才做过的梦,细碎的片段式的,一并涌入脑海里。
  梦中的等待和难过不作假,毕竟那是过去的她,为善待幼年的自己,温知禾从不予以否认;可是贺徵朝的闯入,根本毫无道理和根据。
  仅仅因为他今天真为她一掷千金,教她花钱、壮胆?……这算什么。
  温知禾努了努嘴,心脏像被蒙上厚重面纱,沉闷得喘不过气,连呼吸都需胸腔浮动。
  陷入思虑太深,难免不看路,温知禾一头撞进黑沉沉的肉墙,晕得她向后踉跄了两步,高跟鞋鞋跟卡在石缝里,勉力站稳。
  而那堵肉墙,偏过头低眉睨她,挺括的眉眼淡然至极,倒不忘握着她借力攀扶:“怎么这么冒失。”
  他不咸不淡的语气不夹杂任何训责,温知禾深吸口气,扬起唇角回望他,没有藏着掖着,如实道明:“在想你嘛。”
  “——我刚刚梦见你了。”
  梦见你,噩梦都变为美梦。
  说过无数次假话、违心话,撒过太多谎言,这类讨好他的措词,只要掺了些真的,免不得脱口而出。温知禾握着他的手,两眼弯弯:“可能因为你今天对我太好了。”
  第33章 磨合期
  贺徵朝所熟知的只有两类女孩, 一类像贺家的女儿,含着金汤匙出生在罗马, 由各领域专业的饲养员培育,基于养尊处优的温室里,长成任性恣情、放肆骄纵的性格;
  另一类则是温知禾,一个从小出生在贫穷家庭,父亲出轨,母亲改嫁,不论生活方面还是精神方面都始终不被满足的女孩。她独属于这一分类, 毕竟没有人像她,不会有第二参考样本。
  这世上也许会有许多相同经历的人, 可即便是这样, 不同因素、轨迹造就的爱好、脾性、习惯也并不会完全一致。像她会演的不多见;像她满嘴谎言还自以为是的更少见;
  她思想单纯又容易瞻前顾后;她偶尔聪明又时常犯傻;她泪汪汪的眼睛会骗人, 闭塞红肿的私人之处只有他能通行,圆润漂亮的脚趾头会像猫一样炸开花;
  贺徵朝以为自己是不熟悉温知禾的, 可悉数起来,他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无知。
  过往的三十二年里,贺徵朝的身边从未躺过任何异性、任何人,而这短短四个月中,即便他们同床共枕的次数不算多,那也曾交颈厮磨, 类同于这世上许多情侣夫妻。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在他们躺到一张床上的那一刻, 以往的常规通例会被打碎;彼此间的沟壑界限也悄然抹去。
  昨天他还在国外,大刀阔斧地处理纽约的案件;今天他就在厨房里, 因为阿姨不在,没由来地煮了一杯红糖姜茶。
  蠢透了的事做了一遍又一遍。怪异的是他不以为意, 可笑的是为同一个人。
  马克杯里的姜茶呈现暗红色调,他漠然又冷淡地低眉看汤中的自己,用银制汤勺的搅动挥出深邃的漩涡,将模样打散,转而握着把柄递给床榻上的人。
  温知禾还在看这些天的录像资料,视线里贸然多了备姜茶,她又意外又受宠若惊,乖顺地双手接过:“谢谢你。”
  “不用。”
  半悬的转桌是先前卧室里没有的,大概是她习惯在床上办公,自行置办的,贺徵朝扫过她散乱的桌面,有些看不惯,但也不至于帮她收拾。
  他问:“为什么不去书房。”
  温知禾正抿姜茶吹拂上方的热气,听这话抬起眼看他,把姜茶放下,慢声解释:“……我也就睡前看看,一会儿直接推到一边就行了。”
  她说着,还示范地挪了下桌板。
  住宅大就这点不好,她要去书房办公的话还得横穿卧室,走过一段楼道。温知禾在这方面是注重极简的,指:做完事就躺下;非必要情况就窝在卧室里解决;眼睛一睁一闭便是选用合适演员、梳理剧本故事脉络。
  要不说她活该穷酸命呢。之前这么做是因为房间小,不得已架起床上桌,冬天只有一个小小的暖炉、电热毯,窝在床上比较暖和。
  现在她就是纯觉得太远,懒得走道,何况晚上十点了,谁乐意去书房。
  温知禾在脑海里编排了长篇大论,觉得可有道理了,但这种话说出口给贺徵朝听,说不定会被笑话。
  她才不想被笑话。
  桌板偏移到贺徵朝手边,他略一按停,眉梢微扬,轻叹:“怎么这么懒。”
  “我要不把姜茶送你手里,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给你亲喂。”
  他不咸不淡地落下了句讥哂,目光温和绵长,让人听不出好赖。
  温知禾抱着姜茶,温温吞吞:“那倒也没有,我是痛经又不是残废了。”
  贺徵朝看眼腕表,摸了把她的头:“十一点,喝完了早些休息,有什么工作明天再做。”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