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程归闻言,眼睛更是睁得老大。
这话的意思不还是杜宣缘已经解决北地叛乱了吗?
她这会子还有些回不过神——就这么几天,杜宣缘居然就这样解决了这个大乱子。
好像整个北地、不,整个大成都是她手下的棋盘,她不过是动一动手,便能轻而易举将棋盘上的局势摆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从前在并州流浪时,程归常常听闻定北军出了一个常胜小将军,率领定北军深入北虏腹地,简直就是料事如神。
当时不过是顺耳听一句的传言,甚至程归还有些不信,只当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因为在北地毫无根基而放出来虚张声势的话,只不过是用以在北地造势。
而今亲眼所见,程归被这想都不敢想的反转震惊到无言以复。
更重要的是,杜宣缘看上去简直风轻云淡。
好似这是一件多么寻常的事情。
——虽然杜宣缘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淡定模样。
程归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偷瞄起杜宣缘的神色来。
就像是好奇杜宣缘面上是不是贴了张人皮面具。
杜宣缘任她打量,脾气好得实在不一般。
她很清楚程归现在还处于理不清思绪的时候,耐心讲解道:“许多事情从来不看你打着什么旗号,而是看你手中握着多少筹码。”
“喊出来的话,有时候不过是增加筹码的一种手段。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口号喊得再响亮也没有用。”
程归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程归又好奇地问:“你既然有……谋反的意思,为什么不乘这个机会,率领定北军南下?”
杜宣缘没有因为“谋反”这种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话题而否认程归的问题,而是认真与她解释道:“首先,枪打出头鸟。大成还没乱到能让我长驱直入。”
程归正思索着长枪如何能打中天上飞的鸟儿,又听杜宣缘道:“其次,定北军人心不齐,就算他们为着摆脱现在停滞不前的状态听我号令,后边也一定会因为各自的利益相互扯后腿,甚至背后捅刀子。到时候一招不慎腹背受敌那可就完了。我需要足够的时间重整定北军。”
去年能战胜北虏,靠的是兵力碾压与出奇制胜,最重要的是有系统这个外挂,杜宣缘可以预先洞察北虏动向,在茫茫原野上精准打击北虏的战略要地。
自然,即便杜宣缘前些时候就带着定北军南下,麻烦是麻烦些,但也不会沦落到她口中“腹背受敌”的境地。
不过大成已有日薄西山之相,她根本没必要操之过急。
杜宣缘借北虏一战,在军营中快速打出声望,现在正是收敛人心、重整军队,蛰伏以待时机的好时候。
她这个人可是最讲性价比的。
硬要打这一场事倍功半的仗,还不如再当几年“大成忠臣”,养养自己的势。
杜宣缘老早就看这尾大不掉的定北军营不顺眼了。
军营里坚持想要借黄氏被清算一事逼宫的势力并不算盛,更多犹豫不决、或是诚心认为其中有误会,期待皇帝重新审理的人。
针对不同的人杜宣缘有不同的话术。
本就犹豫不决的人自然好动嘴皮子劝说,但那些从军以来便将黄老将军视作信仰的将士却不听。
他们年轻时追随黄老将军,而今也已成为执掌一军的将领,与本就借黄氏往上爬的人不同,他们是真真切切信服黄老将军,坚信他不可能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不过面对这些一根筋的忠义之徒,也并不麻烦。
只需一张小小的信纸,便能令他们所敬仰的形象崩塌。
当时陈涛将程归带来的信件上呈朝廷,杜宣缘特意复制了一份。
皇帝是个缺心眼的,他听闻北地叛乱,气到晕倒都没想过将充作罪证的信件公之于众,令北地叛军的借口不攻自破。
可他偏偏只派出一个杜宣缘,给了一根调派北地各军的鸡毛令牌。
说白了,他这个“年轻力壮”的皇帝,潜意识里就根本没想过任何服软的念头,可他又是极有自知之明的,派出杜宣缘这个有能力又和定北军息息相关的定北都督。
成,他无后患之忧;败,杜宣缘就是现成的替罪羔羊。
皇帝自出生起就被先皇铺好了路,他只需安静等待,一切都会如他所愿。
他一连三月不理朝政,连今年的春祭都任命历王代劳,自己则是“蛰伏”在宫中,等着最终结果是皇帝“识人之明”,还是都督“不堪大用”。
直到北地各州的刺史纷纷来信、杜宣缘的战报呈上皇帝案前。
皇帝倒是头一遭对政事如此在意。
他一把撕开战报的封缄,一目十行草草看完半页纸,随即将信纸一丢,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朕的好将军。”皇帝快步走到雕龙木椅前,一屁股坐下去,喜笑颜开道,“传令下去……”
第193章 圣旨
皇帝的面色突然收敛,又挺直脊背坐起来,两手扣在案边,皱眉深思着。
“不行。”他摇了摇头。
接着皇帝抬头,沉着脸说:“叫‘陈仲因’速速令定北军卸甲,减员十之五六,以免再生祸端。”
左右内侍刚刚还跟着皇帝傻乐呢。
现在被皇帝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了一跳,连大气都不敢出,忙不迭退下前去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