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一瞬间,陈父就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当他意识到让他产生惧怕的,是那个记忆中懦弱无能的小子时,陈父刚刚被恐惧压下去一点儿的愤怒顿时火上浇油般冲冠而起。
他一把推开阻拦他的陈大伯,气势汹汹向杜宣缘冲来。
陈大伯一被推,就顺势收回手,袖手旁观着——打起来丢的又不是他的脸,若是对面没忍住像在她家里那样对陈父动手,那才叫铁证如山呢。
只是陈父一到近前,杜宣缘顺势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
陈父的气势顿时一矮。
这时他才突然发现,当年那个不到他膝盖的小孩,现在已经比他还高了。
杜宣缘只是伸手搭在陈父的肩膀上,沉着从容地说:“尚有官职在身,阁下还请注意言行,勿有失礼之举。”
陈父打了个寒颤,即便这样的话也叫他不喜,可他却觉得肩膀上的手重逾千斤,压得他再不敢生出怒意。
面对的不再是自己的“儿子”,陈父才后知后觉到对方其实远比他年轻力壮。
他的面皮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瞟了眼杜宣缘,接着极其气虚地冷哼一声,又折了回去。
陈大伯沉着脸,腹诽着这个弟弟真是不中用。
见两方都冷静下来,王擎也将刚刚抬起一点的屁股落回椅子上。
他抬手示意杜宣缘,秉公办事地问道:“陈家所言是否属实?”
“詈骂、别籍异财、自行嫁娶、不行奉养,都是父子关系下的罪行规定,烦问廷尉正,我说的可对?”杜宣缘看向王擎。
“是。”王擎颔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能闹到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莫非……
陈家人也听见了杜宣缘的问题,有些人面上忍不住露出得色,为这竖子的天真发笑。
当他们听见杜宣缘说“我与陈家,早在去年秋就已经断绝关系”这句话时,纷纷暗自嗤笑出声。
“可有证据?”王擎又问。
因为大成的律法是承认亲属断绝关系的,但需要双方签字画押,然后在凭借这份文书去户部办好相关的迁移。
关键是必须要有两方协商签订的文书,口头上说的官衙不认。
杜宣缘将目光投向陈家众人。
陈大伯微抬下巴,神情得意,道:“我看你是想规避责罚吧。什么断绝关系?我们陈家一向待你不薄,去年族中的老叔公都来劝你回家,而你呢?不仅执迷不悟,还将我们这些长辈挨个辱骂一通,着实无法无天,怎堪担天家重任?”
杜宣缘道:“我家中奴仆皆能作证,陈家人上门时还带了刑具。在我签下决绝书后,意图对我用刑。”
她再次看向王擎,道:“敢问廷尉正,私自对无罪之人用刑,可符合法理?”
不待王擎出声,陈大伯已经抻着脑袋,嗤笑着抢话道:“一派胡言!”
第129章 素雪
陈大伯拍着桌子嚷嚷道:“我陈家绝无与陈仲因断绝关系的打算,前日我三弟还特意去见了这个忤逆之辈,因她倨傲无礼,甚至要我三弟伏低做小,写上拜帖才见到她,天底下有这样对父亲的儿子吗!”
杜宣缘依旧道:“我家里人都能作证。”
陈大伯厉声道:“亲亲相护,你家里人的话焉能作真!”
杜宣缘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她平静地回:“那请问你陈家人做的证,就能保真吗?”
陈大伯一噎。
大成的律法上并不否认有亲属关系的证人,但他刚刚不过脑子的反驳,却将自己庞大的证人群体置于“存疑”的境地。
陈大伯讷讷两声,梗着脖子道:“人证物证俱全,哪里是你那样的一面之词!”
杜宣缘没搭理他,转而接着上一个话题道:“既然你我的人证皆有因为各自的关系而有作假嫌疑,不如请一位绝不会偏私某方的证人来。”
陈家人被这话一惊,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杜宣缘能请什么“证人”。
王擎已经替他们把疑问说出口。
杜宣缘道:“太后娘娘身边的素雪女史。”
此话一出,陈家人纷纷面色一变。
杜宣缘已经向王擎解释道:“去岁陈家上门的时候,恰逢素雪女史替太后探望下官,她可作证,陈家是否已经与我断绝关系。”
王擎的面色有些为难。
陈大伯已经抢着道:“女史侍奉太后左右,已经证据确凿,何必劳烦人家来这一趟?”
王擎为难的也是这个原因。
这位证人确实没有理由偏私哪一方,但实在是不好请啊。
杜宣缘道:“两方皆是朝廷官员,焉能稀里糊涂的断案?方才你自己都说了亲亲相护,你的证人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陈大伯怒道:“人家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搭理你这小官!”
五品的偏将军,到他*口中只是一个“小官”,可真是狂妄。
杜宣缘轻笑一声,暗道:陈家这是将背后指使的人当成自己的后台,才能说出如此轻狂的话。
只是他们整个陈家都不过是对方的棋子,随时都可抛弃。
杜宣缘冷冷抬眼扫了他一眼,道:“能不能请来,还要先请了再说。”
。
祥乐宫中很是安静。
太后头疼的老毛病最近常常反复,眠浅,稍微有点动静都会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