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有一年书院失火,他帮着书院各位先生抢救书籍,被烧伤一条腿,现在走路还有点跛。
  不过这件事只被饭都吃不饱的百姓们嘲笑腐儒,面黄肌瘦但上房揭瓦的野孩子们围着他嘲笑瘸腿病鸡,他也拿不出一点儿县令的威势来反驳。
  杜宣缘垂着眼,轻声道:“毕竟他对这一县百姓心里有愧。”
  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杜宣缘曾经也恨过文央——恨他对什么都无能为力,只能叫苍安县任人宰割。
  可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些无用的情绪。
  这个世界的底色都烂透了,又怎么能怪普通人无法力挽狂澜呢?
  杜宣缘又忍不住抽出匕首,在出鞘的匕首刀刃上轻轻按压,刺痛感将她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让她能在这片故地保持冷静。
  她瞧陈仲因望向她的目光里忍不住流露出担忧,“噗嗤”一笑,反手收好匕首,冲陈仲因眨眨眼道:“昨晚没睡好,今晚可要早点睡啊,不然半夜被惊醒可就睡不成了。”
  这回陈仲因学机灵了,思索片刻后犹豫着问:“杜姑娘又做了什么谋划吗?可会有危险。”
  杜宣缘笑得像个狡猾的狐狸:“这回我为咱们找了个冲锋陷阵的家伙。”
  第57章 手起刀落
  下午时候苏勤还嘲穆骏游这个在南方待久的人被养娇气了,因这两天再次降温,穆骏游今日又遣人搬了几车木炭回营,真是丢人现眼。
  结果入夜苏勤出城,结结实实捱了一顿狂风的毒打。
  真是见鬼的天气,苍安县少有这样冷的冬天。
  “严登化还没送来消息?”苏勤松下遮挡寒风的大衣,面色沉沉。
  风急天寒,他顶着冷风赶回来,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当然,更让他心烦意乱的还是今日这件事。
  苏勤与苍安县的山匪多有勾结,虽然这么多年过去,文央也有所察觉,但他并没有确凿证据,口说无凭,苏勤也从不将他放在心上。
  他和文央不是一路人,自然要将营地远远驻扎在城外,免得不慎被文央抓住把柄。
  文央这老头虽然执拗了些,但没多大能耐,尽管苏勤也烦他,但想想若是有新官上任,保不齐还会出什么乱子,故而一直留着他。
  将营地远驻,也是为了方便传信。
  “尚未得到回应。”他的亲信为他放好外衣,低头回答。
  苏勤眉宇紧皱,低声怒道:“没用的东西!”
  他猜测严登化恐怕是临出手前瞧见那太医身边远不止十人护卫,怂了,压根就没现身,才到现在也不敢给他一个交代。
  苏勤思索着今日的场景,念念有词道:“穆骏游恐怕是想摆我一道,故意漏下太医在后,再撺掇我对这人多加关注,说什么仅有十人护卫左右,还有一人半路失踪,我呸!这老小子就是想叫我觉得那太医不堪一击,若严登化当真动手,绝对凶多吉少。”
  他的亲信小声道:“将军,会不会严登化确实动手,只是被反杀了?”
  “蠢货!”苏勤叱责一声,又道,“你没看见今日那太医带进城的所谓‘匪徒’吗?各个身强体壮,还欲盖弥彰地蒙着面!若有真的土匪,他们又何须这一招?真的不比假的好用?我倒要看看等明日审匪的时候他们要如何交代。”
  苏勤又冷笑一声,道:“拿自己手下的兵充当匪徒,且看他敢不敢真将这些人砍啰!”
  夜色渐深,寒风瑟瑟,好在帐中还算温暖,足以让人沉沉睡去。
  只是有的人睡得正香,有的人却马不停蹄地赶着出城,寻到那一片被风雪覆盖的地方,挖出杜宣缘今日在这里埋下的棋子。
  死人有时候确实比活人更有用。
  前日苍安县又降了一场大雪,连连落雪在这个地缘位置偏南的小县城可谓是难得一见,驻军营中军纪散乱,兵士们只匆匆打扫了苏勤往日出行的主干道,其余地方还铺着一层厚实的雪毯。
  守夜的士卒不知何时靠着瞭望台沉沉睡去——距离他换班还有半个时辰。
  雪白的地面上印出几道身影,正悄无声息地潜入营中。
  “敌袭!!!”
  尖啸声突起,正在打盹的哨兵猛然惊醒,却未闻任何兵戈交加的动静,可此起彼伏的“敌袭”声又不绝于耳,更有一股血腥味猛然冲进鼻腔,他顿时手忙脚乱,跟着嚷嚷起来。
  一时间营帐各处都躁动起来。
  最开始喊出一声“敌袭”的人却跟着他的同伙们隐入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
  事态紧急,根本来不及点灯,所有人急匆匆拿起武器冲出营帐,只看见十几个黑黢黢的身影立在营帐附近,顿时一惊,顾不得多想便抄起武器砍了上去。
  奇怪的是这些人影都毫无反抗地被砍倒在地。
  一通混战之后,所谓的敌袭落下帷幕,就在苍安驻军惊魂未定之时,又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将军!”
  这一声,宛如击鼓鸣金,叫所有人齐齐一震,纷纷往主帐望去。
  营中都尉、校尉急急上前查看情况。
  在匆匆点燃的火把映照下,苏勤几乎被砍断的脖子清晰可见,半边搭在床缘上,摇摇欲坠。
  苏勤死了。
  天尚未大亮,苍安县境内的各方势力已然尽数到场。
  文央来得匆忙,外衣都是草草披到身上,他远远瞧见营中血流成河的场景,也是惊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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