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道士啊,没了墓地么他就另外找地方住了呗。”
  “那女子呢?”
  “她啊,就搬进墓地里,等那道士来娶她。”
  秦晅愣了下,随即笑道:“那她必然是等不到的。”
  邵萱萱难得听他对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发表看法,很有种食物链中高端生物瞧不起底层的感觉,故意改口道:“这你就错了,道士还真还俗来娶她了,他们后来还生了七八个孩子,个顶个的聪明伶俐……”
  秦晅笃定地打断她:“撒谎!”
  “你又没去过我们那里,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谎?”
  “她都将那地方叫做活死人墓了,哪里是真等到了。”秦晅站起身,将火折子打亮,点燃火把,“真在乎的人,谁能舍得让她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住一辈子?”
  邵萱萱直觉他话里有话,目光落在他身上,蓦的惊呼出声:“你、你的头发……”
  秦晅茫然回头,脑后那缕突兀的灰白相间的头发也随着他的动作颤动了一下,飘落到了胸前:“我的头发怎么……”
  他蓦然闭紧了嘴唇,死死地盯住了那一小缕垂落在衣襟上的突兀白发。
  邵萱萱结结巴巴地安慰:“没事没事,就那么一小撮,染一染就好——啊!”
  秦晅毫不客气地抬起胳膊,一把那些夹杂着白发的头发给扯落下来。
  邵萱萱都被这动作唬得下意识缩了缩脑袋,“白头发不能这样直接拔掉呀,越拔越会……”
  她的声音愈来愈低,终于在他沉默的注视下艰难地吞咽回腹中。
  ☆、第七十五回骨殖
  第七十五回骨殖
  邵萱萱是饿醒的。
  胃里空荡荡的,嘴唇也干得难受——墓室里倒是有水,可这水都在地底下埋了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喝下去是不是有毒。
  邵萱萱惜命极了,宁可忍着也不敢去碰。
  这么又渴又饿地醒过来,又正对上墙上少女的笑颜,邵萱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
  画像是不会说话的,墙上的烛火倒是因为她飞快起身的动作而颤动了一下。邵萱萱下意识去看身侧,鸦青色的地面扔着件发皱的大氅,哪里还有人影。
  她下意识就要出声唤人,话到了嘴边,余光扫到开着的石门,正瞧见隐约透过来的一点昏黄光亮。
  邵萱萱扶着石凳爬起来,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往外看去。
  走廊上的烛火都被点燃了,一路通到那道隐蔽的石门附近,烛光跃动,将过道照得青光盈盈。
  小变态去了石门里面?
  邵萱萱揉了揉酸胀的膝盖,蹑手蹑脚走到石门边,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也亮着灯,金丝缕灯散发着幽光,静谧而安详。
  邵萱萱吁了口气,往里挪了挪,又挪了挪,终于看到了秦晅。
  他靠着石床,支着一条腿坐着,专注地凝视着地上的那些骨殖,手里还掂着根细长的腿骨。火光打在他脸上,白得和那些骨头一样。
  邵萱萱停在原地,嘴巴张了好几次也没能把话说出来,秦晅却似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回头来。
  邵萱萱僵硬地笑了下:“我马上出去!”
  说完,她转身就走。
  出乎她的意料,秦晅没发火也没追出来——她不怕死地再一次探头进去看,就见他垂手在白骨堆上摩挲了两下。
  像是抚摸,又像是捡了什么东西。
  邵萱萱赶紧回头走了出去,屋里安静里一阵子,开始传来清脆的敲击声。
  一声、两声、三声……连续不断,绵延不绝。
  回想起他摸着白骨的模样,邵萱萱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这是要挫骨扬灰?看那神色,也不像有深仇大恨的样子,怎么连死了都不肯放过人家?!
  不过……秦晅怒到了极点的时候,在面上确实不一定能看出端倪。
  这样一对比,她觉得画像女孩的笑容也变得可以忍受了起来。
  邵萱萱越想越是心惊,快步沿着走廊行走。
  此时目之所及,都是那些稚拙、粗糙的涂鸦。之前看着有些可笑的桌椅、床榻、碗筷也仿佛有了生命,在这么多烛火的照耀下纤毫毕现,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经过时留下的痕迹。
  这些东西也和那华室的主人一样,深埋底下不知多少年,人死了只余下枯骨,刻在墙上的痕迹却完整保存了下来。
  变了形的高大人影边上连接着一小张桌面倾斜的石桌,石桌往上是类似于饭碗一样的一只只杯子……靠近墙角的地方,密密麻麻刻了一些类似汉字的东西。
  邵萱萱拿烛火照了照,找出一大排类似于“禾”字的图案,边上还都各写着阿拉伯数字“1”和“3”。
  那刻字的人极有耐心,墙上的图案一个紧挨着一个,几乎是刻完一个就刻下一个。
  “禾13”,什么意思?
  邵萱萱挨着石壁坐下来,学他的样子支着膝盖,望着这些刻字发呆。
  歪歪斜斜的“禾”字周围始终跟着“13”,仿佛他们一直就是黏在一起的。邵萱萱偏头看了一会儿,捡起碎石学着墙上的样子画了起来。
  禾,13。
  禾,阝。
  示,阝。
  礻,阝
  那是……一个“祁”字?!
  邵萱萱越看越觉得像,直觉手上的碎石子愈来愈沉重。
  “我本名里有个祁字,若是真死了,你就替我在碑上个刻个祁字。只一个字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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