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从来,都是。
  “……”
  唐三藏说不出话,只满面戚容,眼含泪光的看着他。
  白子岑被唐三藏悲戚的目光刺得一痛,猛然回神,撒开了手,懊悔地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呀,怎么一牵扯到悟空,就失去了理智。
  唐三藏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了三日,说明对这件事,他也很难过啊。
  自己保护他还来不及,怎么差点儿伤了他?
  “圣僧,对不起……”
  白子岑低头,愧疚地向唐三藏道歉,顿了顿,还是说:“不管怎样,我都相信他。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也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回答。”
  猪八戒这时才回头,冷冷说:“没有人说不信他。只是你不了解,现在的猴子讲道理,但六百年前的猴子,真不好说。”
  沙悟净也冷冷的,说:“六百年前,他就是个疯子。”
  白子岑疑惑地看着他俩。
  唐三藏起身走往床边:“好了,不要再聊了,和尚我要睡觉了,明早雨停了,继续赶路。”
  03.
  孙悟空还没有回来。
  唐三藏连着白子岑,就都被妖怪抓走了。
  04.
  那日。
  唐三藏站在雨中那么久,果然就受寒了。
  晚上发起高烧,人烧得迷迷糊糊的,白子岑照顾他一整夜,他就拉着白子岑的手,叽里咕噜说了一整夜的胡话。
  一整夜,只反复喊着两个字:“小白,小白,小白啊……”
  白子岑皱着眉头给他掖被子,他喊一声,他就应一声“我在”“我在”“我在呀”。
  他也姓“白”嘛。
  但,唐三藏一贯是叫他“小山”的,“小白”倒是头一次。算了,跟个病人抠什么字眼。
  唐三藏这场病,来的急,去的却慢。
  在病榻缠绵了七八日,等能下床时,人又瘦了一圈,但好歹肯吃东西了。
  马没了。
  白子岑说:“我去卖艺赚些钱,再给你买一匹吧。”
  唐三藏摇摇头:“别受那个累了,和尚我就走着吧,靠双脚,我也一样能走到西天去!”
  白子岑想:卖艺累,走着不更累吗?
  但他没有反驳他。
  因为他看出来了,唐三藏不开心,唐三藏再也不笑了。
  白子岑觉得,现在唐三藏心里一定藏了很多事,关于悟空的,关于佛理的,关于不知道是什么的。
  以前,唐三藏最喜欢看天了,但现在已经不看了,倒是经常发呆,发呆的时候眼神直愣愣的,明明睁着,里面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了,没了万物,也没了慈悲。
  唐三藏是在发呆的时候,被妖怪抓走的。
  05.
  那是一条黑水河。
  黑得仿佛是天君练字时不小心打翻了砚台,任由墨汁肆意泼洒,汇聚成这滚滚黑流,直落九霄。
  白子岑往河面一望,乌沉沉的河水把光都吞噬了,连人的影子都照不出。
  再往远处一看,根本看不到边,连座桥也没有。
  怎么过去,犯了难。
  绕过去吧,太远。
  游过去吧,他和唐三藏都不会水。八戒和悟净倒是会,但让他俩一人背一个吧,沙悟净说:“行李沾不了水。”
  猪八戒说:“我畏水。”
  “畏水?”
  白子岑愕然,说:“你以前不是天河十万水军统领吗,水军的统领,能不会水?”
  猪八戒笑笑,说:“以前是以前,但现在,我是猪妖。”
  白子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
  要是悟空在就好了,他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悟空啊悟空,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呢?
  正一筹莫展,突然看到从河的上游,划下来一条小船。
  一定是悟空显灵了!
  白子岑赶忙招手:“船家船家!我们要去对岸,你能不能搭我们一程?”
  船夫说:“我不是摆渡的,不搭人!”
  白子岑急道:“我给你钱。”
  船夫说:“给钱啊,那行。”
  就把船划过来,等划过来才看清,这条船小之又小,除了船夫,还只能坐下两个人。
  经过一番商议,四人决定——
  由白子岑和唐三藏两个瘦子带着行李,坐船先走,等到了对岸,船再折回来,接猪八戒和沙和尚两个不那么瘦的过去。
  白子岑就一肩扛着行李,一手扶着唐三藏,小心翼翼上了船。
  小船浮萍一样在河面飘荡。
  船夫悠悠摇着船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两人闲聊,问“你们从哪里来啊”“到哪里去啊”“去干什么啊”,以往这些问题都是唐三藏回答的,但这几天他不喜欢说话,喜欢发呆,白子岑只好替他回答。
  但白子岑长了个心眼儿。
  悟空不在,没人保护,他不敢太招摇,就胡乱扯了一通,说:“我们从张家屯儿来的,要到李家屯儿去,去找一个姓王的和尚,他出家前养的那条狗死了,去给他报丧。”
  船夫:“……”
  船夫瞥了瞥一语不发的唐三藏,又说:“你们行李带这么多,背着多沉,怎么不找匹马驮着?”
  白子岑说:“本来有的,但前几天刮风打雷,受惊跑了。”
  船夫说:“跑了就再买一匹啊。”
  白子岑正打算继续搪塞。
  唐三藏突然梦醒了似的,说:“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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