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白执只好先付了钱再去追胡说,又一次话到嘴边没能出口。
  胡说心思纷乱,自顾地垂着头往前走,也不看究竟走到了何处。直到白执出声提醒他:
  “你不是畏水么,来江边干什么?”
  他才茫然抬头,见前方是一条长江,不由从心底打了个哆嗦。
  江水浑黄,气势慷慨,而他所站的流道呈喇叭形向外扩开,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候,怒涛汹涌,声震如雷,江边汇聚了无数前来观潮的人们,更有人推了龙舟下水,十人一队,想要迎潮而上,一较高低。
  要命……胡说心道,转身拉了白执就走,却被几名河工打扮的赤膊壮汉给团团围住。
  为首那人满脸络腮胡肌肉精瘦,笑眯眯对他二人道:“两位公子外地来的吧?”
  “……”胡说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
  “来了我们乾溏又恰巧赶上端午节,不参加一次龙舟比赛岂不相当于白来一趟?快快快,这边有条龙舟上还差两人,正好您二位补上。”
  话毕,不由分说地将他们连拖加拽地推上了旁边的一条龙舟,偏巧还让胡说坐在第一个。
  瞅着前方滚滚江水,想到有数不清的浪潮漩涡在等着自己,胡说一口凌霄血差点喷出来。颤巍巍握着手里的浆,他只觉耳鸣阵阵,头昏脑涨,双目紧闭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这时,白执温实的胸膛从后边贴了过来,顿时让他安心不少。正要踏实地靠在白执怀中,耳边却传来对方略带促狭的笑意:“说定了,无论你心里多怕,待会儿都不准用法力逃跑。”
  “……”胡说欲哭无泪,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后悔了,真的后悔。
  ☆、三一 正经恋爱5
  “预备——开始!”
  十二只龙舟分别被染成不同的颜色,龙头上系着大红花,龙尾上挂着飘逸的彩色丝带,随着主事人一声令下,像游龙入海般迎着浪潮飞窜出去,景象十分壮观。
  岸上战鼓喧天,热情的人们载歌载舞,为数支参赛队伍呐喊助威。有人抓住商机,在旁边支个小摊开起临时赌|坊,赌最终哪支队伍会拔得头筹,买定离手,押一赔十。更有数不清的少女以轻纱遮面,站在岸边翘首以盼——参赛的无一不是年轻力壮的大好男儿,说不定其中哪个会是她们以后的真命天子。
  在场之人无不是热情高涨兴致勃勃,唯有胡说冷汗涔涔,僵硬得像条死鱼一样。他有心施法回到岸上,但又碍着之前与白执约定今日谁也不准用法术,不想在这点小事上栽了面子,只得硬忍着心中的恐惧。
  可“本能”这种东西不是想要克制就能克制得住的,此刻他不自觉地往白执怀中缩,心跳随着鼓点的密集而逐渐失速,喉咙发紧连说句话都显得弱小无助:“白执,我,我是真的怕……”
  白执本来还想拿约定的事调侃他,闻言心中一软,低头见他的嘴唇都有些发白,才知道他不是普通的畏水,而是畏到连看一眼都不敢,顿时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微微低头,避开环境中嘈杂的声音,附在胡说耳边温声道:“你若实在是怕,就抓着我,不划也罢。反正有没有你,咱们队都能拔得头筹。”
  若有意,似无意。温热的呼吸擦过耳垂,带着灼人的热度,平白生出种肌肤相触的错觉,令胡说轻颤了下。
  他撒手将船桨丢到一边,转身搂住白执的脖子,倚在他肩膀上紧闭着眼睛,嘴硬道:“呐,我的贡献值真就小到可有可无么?待会儿要是得不了第一名,看帝君的脸往哪儿搁。”
  “搁哪儿你说了算。”白执淡笑,他神态从容,白衣若雪,温润儒雅的模样如同往昔,划船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但疾而不乱。
  他们乘的是只天青色的龙舟,名次时而第五时而第六,不好不坏。络腮胡一直在喊着号子为大伙儿加油鼓劲,众人齐心协力,奋勇直前,没一会儿便超过前面两名,成为第三。
  这时龙舟已经行到了江心的位置,水流湍急波涛汹涌。听着耳边传来的滚滚涛声,胡说又是一阵心悸,忙搂得白执更紧几分,紧张道:“快到头了么,怎么还不结束?”
  “呵。”白执笑得有点无奈,难得在比赛之余还能分神去安抚他,像哄小孩子般轻声说,“有我在你不用怕,其实两岸的风景还不错,你可以看看。”
  “真的?”胡说有点不相信,怕掉下去,紧揪着白执的衣襟,只敢把眼睛稍微睁开一条缝。
  映入眼帘的是万顷江水,两岸猿声啼鸣,石壁高耸入云,山峦横看成岭侧成峰,苍劲的青松扎根在悬崖之巅,各色的野花在岩石缝隙中盛开。不仅仅是风景的秀丽,更多的是生命本身的壮丽与震撼。
  胡说一下就张大了眼睛,这次,他是真的难以置信,感动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忘记了害怕。
  “公子你肯定是畏水吧。”络腮胡坐在白执身后,离胡说不远,见他一直没有划船而且动都不敢动,就猜出几分。
  但他也没为难胡说,反而十分热络地安慰他,“不会游泳的人才畏水,像俺们在江边长大的,哪个不会游泳,所以哪个都不怕水。改明儿叫你朋友教你游泳啊哈哈。”
  “你想学吗?”白执低头看着他笑。胡说撇撇嘴,“算了吧还是。”
  说话间又往前追了几名,已经到了第二,几乎与第一名的龙舟齐头并进。那是一条通体乌黑的龙舟,无论是龙头的攒花还是龙尾的丝带,乍一看就像是一条黑龙腾跃水面,势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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