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安以诚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叶片，让灯光映出它的脉络，代替常靖颐那双亮盈盈的绿眼睛，填满自己的视野。
  尽管安以诚在这间屋子里见得到常靖颐的时间并不多，但每次常靖颐一出现，他的存在会变得鲜明，无法忽视。
  比如现在。
  不如把它做成书签吧。安以诚盘算着。
  常靖颐的卧室角落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一共两层，高度刚到大腿，也就能摆得下二十来本中等厚度的书，顶上被用来堆放摆件和杂物了。安以诚观察过，那书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科幻小说也有哲学大部头，有中文诗集也有英文漫画，倒像是个收藏柜了。
  安以诚决定把树叶夹在这之中的某一本书里。他蹲在书架前挑挑拣拣，听到常靖颐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他说话声不算大，因为知道安以诚能听得很清楚。于是安以诚应了一声：“没。”
  今天下午安以诚没有课，原本以为终于能得到半天休息时间，结果晚些时候又有某地发生抢劫案。安以诚因为确实没事，被常靖颐的消息轰炸去帮忙了。他飞这一圈出了一身热汗，刚回来洗了个澡，当然来不及吃饭。
  那边常靖颐又开始报菜名，得到安以诚肯定的回应之后便开了火。
  安以诚从书架上抽出那本厚厚的哲学著作，发现封面干净得像是一次也没翻动过——也许真的没有翻过。他悄悄笑了一声，把树叶夹进其中一页里，然后放回原处。
  除了这本书之外，其他的书籍倒是都有阅读的痕迹，那几本超级英雄漫画尤其明显。书架的一头还有本英文著作，看起来有年头了，纸张变得泛黄褶皱。
  安以诚打开看了看，并不能读懂，但是发现了扉页有三个签名，一个是行楷的中文名，一个是花体的英文名，最下头一个歪歪扭扭中英混杂，字体十分幼稚。
  安以诚眨眨眼，意识到这三个名字应该是常靖颐的爸爸、妈妈以及他自己——幼年的他。多半是常靖颐父母送给他的书了。
  安以诚仔细辨认着最下面那一串字符，终于拼出“常靖颐”三个字的形状，那么后面跟着的大概是英文名了。这几个字母写得歪歪斜斜，但跟上方的花体字有一两分相像，安以诚借此拼出了这个词。
  “joey”？
  安以诚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虽然他不怎么了解国外的起名标准，但这听起来怎么也有几分女名的意思？
  他笑起来，再次取出那本哲学书，把里头夹着的叶片挪到了这本家传书籍中。新鲜的绿叶摆在泛黄的纸张上，倒是给书本增添了几分生机。
  这时常靖颐喊他吃饭了。安以诚把书都归好位，起身走了出去。
  “刚才你抱着那个小孩飞得很稳啊，是不是自己练过负重飞行了？”常靖颐在电话那一头问道。
  “试过。”安以诚简略地回答，“确实不算难，主要是重新找重心。”
  安以诚推开宿舍门，跟杨林樨打了声招呼，然后径直走去倒在了床上，长长呼了口气。他刚从一个连环车祸现场回来，再过一会儿还要去赶下午的课，必须要抓紧时间休息了。
  今天又有人表示了要抢脱皮枪的意图，但这人显然没有之前星瀚大厦那位爆炸犯那么大体量，只是开着车上高速搞了个连环追尾，然后拿着手枪挟持人质——这当然也不是什么良好表现，希望大家不要模仿。
  安以诚赶过去三两下就制服了犯人，然后又帮忙救援了一下车祸现场的受害者，拖了几辆车，等专业人员到位后他才离开。
  “你猜猜这次的报道标题叫什么？”常靖颐还在喋喋不休，“‘热心肠的江城英雄ch’。我觉得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但我说什么来着？你这超级英雄不是当得有模有样的了吗。”
  安以诚哼了一声，自己也说不清是笑是叹，直接摘掉耳机，把脸埋进枕头里，闭目养神。他昏昏沉沉地歇了不知道有几分钟，闹钟就响了起来。
  安以诚头重脚轻地努力爬起来，没忍住问了一句对面神采奕奕的杨林樨：“木头，你是怎么做到不睡午觉还这么精神的？”
  杨林樨回过头来，言之凿凿：“阿诚，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比午睡更重要的。当你想要达成某种目标的欲望足够强烈时，就能够克服睡觉的欲望。”
  安以诚笑了一声：“比如游戏通关吗？”
  “不，那还是太低俗了。当然是更高尚的目标。”杨林樨摆摆手，“比如说不挂科——啊。”
  杨林樨的表情和动作突然僵住了，张大眼睛看着安以诚，目光中带着惊恐。
  安以诚眨眨眼，随即明白过来了什么，语气一沉：“什么不挂科？”
  杨林樨缩了缩自己的肩膀，眼神闪烁起来，心虚道：“所以我真的忘记跟你说了吗？”
  完了。
  安以诚的猜测得到印证，不得不面对现实：“是什么科目？期中考试吗？而且是要算在期末成绩里的？”
  杨林樨捂着自己的脸，点了点头：“汉语史。上周有一次你早退了，老师就是当时通知的。后天下午，闭卷，不划重点的那种。”
  闭卷，不划重点。这几个字眼对于当代大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难怪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通知，汉语史课的老师向来沉得住气，估计要考试前一天才会通知具体时间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