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刚才那句……应该没有说得很刻意吧？”你暗自思忖道。
  你当然是有意才那么说的。
  虽说上一世最终成了边缘人，但好歹已经活过两次，你还没有迟钝到对104期完全不管不顾的程度。
  尤弥尔离开后，你曾私下找过赫里斯塔，和她谈了整整一夜的心。
  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更容易打开心扉，一个失去重要之人的少女，就算平日表现得再坚强，也会于夜深人静时溺毙于翻涌的情绪之中。这种时候，一个具备一定阅历、平日里又交集不多的前辈，便极有可能成为绝佳的倾诉对象。
  那一晚，赫里斯塔和你说了很多，从她和尤弥尔的初遇，到训练兵时期的形影不离，在到最后的一眼诀别……酸涩苦痛、点点滴滴，那些青春期若隐若现的情愫，以及蜕变中剥骨抽筋的生长痛……都借着月光，在断断续续的啜泣和温声细语下肆意生长。
  那一晚过后，赫里斯塔便沉默得像换了一个人。后来，赫里斯塔成了希斯塔利亚，奥尔夫的攻防战后，这个新晋的调查兵一朝蜕变为壁内之王。
  她最终还是成了一个好孩子，数月之后，一切坦率或不曾明示的爱意，都化作一纸信笺，被深埋在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好孩子，做什么好孩子呢？
  她才不过十五岁而已，同样的年纪，你还是一名训练兵，正做着进宪兵团余生无忧的春秋大梦，而她则要抹杀自我，肩负起为王的重担。
  小孩子太过懂事，在一定程度上，是大人没有担起自己的责任——此刻，你突然这么认为。
  “你还好吗？怎么一直在愣神？”
  “如果太累，今天就休息一天？以你现在的实力，少这一天也不会有太多影响。”
  直到热身结束你都一直在神游，蕾伯蒂见你心不在焉便出言关切，以为是最近的训练负荷量有些大了。
  “不不不，我很精神！”你向她露出一个元气十足的笑脸，随后摆好了对人格斗的架势。
  “要加油了呢！不然要被后辈看不起了！”
  次日清晨——
  你早早来到训练场，看着眼前两只手便能数过来的新人连连摇头。
  你们的团长大人为了抓奸细真是用得一把好手段，调查兵团虽从未飞黄腾达，但一届只招揽这么点人，也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但换个角度来看，这届新兵也是阵容最为华丽的一届了。毕竟算上艾伦，他们之中有四个智慧巨人，一个智慧巨人候补，一个阿克曼，外加一位女王。
  热身过后便是正式的格斗训练。蕾伯蒂环视一周，直接向三笠发出了对战邀请。黑发的少女没说什么，微微点头表示应战，迎着前辈的目光，丝毫不惧地摆出了架势。
  不一会儿，两人就打得热火朝天，那幅阵仗镇住了在场的所有新兵，连一旁操练的老兵都忍不住驻足围观。
  “天啊……”
  “天才之间的对战吗？”
  “要是这两个人联手，再加上利威尔兵长，或许巨人看到了都得吓得屁滚尿流吧……”
  “以后谁要是去壁外能和她们分到一组，那不就等于拿到了保命符吗……”
  围观者议论纷纷，你却由那可笑的“保命符”一词，联想到了上一世的玛利亚之墙夺还战。
  “蕾伯蒂……阿……克曼……”
  记忆中，好友气若游丝的残像与眼前的画面逐渐重合。
  她是单纯觉得现场只有三笠有实力做她的对手，还是受到那份同源血脉的感召了呢？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你发现自己不仅在实力上远远落后于蕾伯蒂，甚至在相识二十多年后，也依然无法解开她心底的那颗结。
  第三轮的849年，在你孩子气地吃利威尔的醋时，蕾伯蒂曾向你表达过，等契机到来，她会向你袒露一个秘密。此刻你并不确认那个秘密是否与她的真实姓氏有关，但既然牵扯到了利威尔，或许多少都会有所牵扯。
  而现在，舞台的帷幕已经缓缓拉开，那个合适的契机，却始终没有到来。
  “啊啊啊——！回神回神！现在哪有时间纠结这些？！”你用力甩甩脑袋，试图将精力集中于眼前的对战课程。快速摇晃的视野里，一抹瘦高的人影，瞬间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那是贝尔托特·胡服。
  超大型巨人的现持有者，845年造成希干希纳区惨案的元凶。他是你们苦苦寻找的目标之一，也是埃尔文口中身为“人类”的敌人之一。
  这是个默默无闻、充满反差的新兵，他的身型高大挺拔，性格却内向腼腆。或许正是被那份低调掩盖了锋芒，若非刻意留意，你完全想不到，他的综合实力在104期中竟排进了前三。
  但训练兵时期再优秀，正式加入兵团后也等于从零开始。再加上这一届新人都实力不凡，将本就存在感微弱的贝尔托特衬得更加黯淡。
  “……呵……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成功的伪装了……”你带着嘲讽，暗自嗤笑道。
  就是这样的一个外表纯良、人畜无害的人，让多少无辜的生命葬身巨人腹中、死无全尸？又害得多少战友马革裹尸、客死壁外？
  你看着那个瘦高的身影，心里萌生了一阵生理性的厌恶，恨不得立马转身远离他一公里，眼不见为净。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接触他的机会十分难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干，顺带摸一摸对方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