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没犯事,不偷奸耍滑,逃难来的,人品尚可,极其懒惰,这些楼县令都已经懂了。
  现在要查什么不言而喻。
  楼十二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赵家不难查,底下开了多少家铺子,每年交税如何,衙门都有记录。
  下面人很快带了消息回来,还有赵家往年税交情况。
  赵家乃本土人士,底下客栈有六家,粮食铺有四家,医馆有五家。
  大周税收和现代是八九不离十。
  商人赚得越多,交的越多。楼县令上任多年,客栈、食铺、医馆、布庄、面馆一年该交多少税,他心里都门清。
  像着客栈,就算生意不景气,但一年少说都能交个几百两税。
  他在铺子上翻了翻,发现赵家底下几家客栈每年税收都有按时交,客栈交的税额也都在正常范围之内。
  可粮食铺和医馆交的,那简直是低得离谱。
  济世堂更夸张,一年就交了七十三两税。
  这意味着,济世堂盈利极少。
  不然若是赚得多,那肯定是交得更多。
  是不是作假了?
  前几年没准的会存在这情况,可他上任后,这方面看管得严,绝不可能存在偷税、漏税的情况出现。
  师爷见他蹙着眉,视线紧盯着纸上一处儿不动,他瞄了一眼,立马道:“大人,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楼县令:“济世堂这几年交的税额,委实是少了些。”
  师爷解释说确实是少,济世堂刚开门那几年交的税才有三十两。
  那时候他还不懂,还气得厉害,堂堂一医馆子,那么大规模,一年就交这么点税,啥个意思?想骗人都不带这么骗的,难怕交个一两百两,他都觉得合离些,三十两,简直离谱,安仁堂几天就能赚这么些。
  他还带了人,前去济世堂亲自查账,结果一看账本,好家伙,有些月就赚了十来二十两,有些月甚至还亏了本。
  师爷道:“大人您日理万机,可能不晓得,济世堂大多都是给的穷苦老百姓看病,偶尔还给赊账,有时一副药才赚十来文钱,这济世堂其实真赚不了啥个钱。赵家那粮铺,也是年年一个价,有时还会在城门口给穷苦百姓门施粥,这赚的少,那交的税自是就少些了。”
  楼县令闻言略感诧异:“哦,赵家还经常施粥?”
  “是。”师爷说:“大人您还没上任那会儿,孙县令不作为。”
  孙县令乃是上任县令,这人贪些,不止放任人贩子肆意妄为,还仗着天高皇帝远,私下苛税。
  这苛税猛于虎。
  那时候老百姓们苦啊!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会儿赵家就经常施粥,可这几年楼县令上任后,收的税都是按着朝廷来的,没再乱来了,老百姓日子便好了些,赵家施粥就没再那么勤快了。
  因此楼县令不晓得也正常。
  “赵家先头也就一家客栈,可以说是靠着食铺发家。”师爷道:
  “赵家现任家主赵富民是个敢闯的,自接手家里生意后,才慢慢将生意扩大,后头举家搬去了府城,不过赵富民他爹赵家老太爷,先头乃是村里出身。”
  “当年青河村遭了水患,赵家老太爷一家,除了赵家老太爷和他娘,其余人等全被洪水冲走了,后头赵家老太爷和他娘相依为命……”
  赵家屋子被冲走了,田地也全被淹没了,后头母子两无处可去,就住山洞里,潮湿难言,赵老太爷他娘虽是活了下来,但后头操劳太过,又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身子却是不太好了,加上没银子看病抓药,之后不到一年,也走了。”
  “赵家老太爷身边没了人,没了留恋,住村里又没有吃的,干脆就去了外头闯荡。”
  大抵是见他可怜,小小年纪的,又经常搁自己门外要饭,赵家偶尔的会给他点吃的,赵老太爷不白拿人的。
  赵家做的是吃食生意,平日柴火、大米用的多,人一来给赵家送货,牛车一到铺子外头,赵老太爷就帮着卸货,连着赵家搁后头巷子的,装着潲水的桶,自从给了赵老太爷两个馒头后,那潲水赵家就没再需要自个倒过。
  后头赵家便让他在小吃铺里做零工。过了几年,见着他老实,又勤快,便招他做了上门婿,慢慢的,吃食铺做大后,成了客栈。
  赵富民从小就见着他父亲爱喝酒,一喝醉就哭。
  哭这世道没情义,又哭他娘为什么不等他,他如今赚着银子了,哭他当初背着他老娘去寻医,可结果却因为没有银子,所以哪怕他软了膝盖,磕破了头,还是被无情的从医馆里赶了出来。
  后头他将他娘从医馆里背回来,刚到半道,他娘都没能坚持到家,就在他背上咽了气。
  不论哪个朝代,医馆从不治穷人。
  他说得多了,赵富民又见他每次提起这事儿就哭,又已过去几十年了,还不忘怀,显然这事儿,已经成了他父亲的遗憾和心里的一根刺,临到死时,还在惦记着,叨叨念念说娘为啥的不等等他,他有银子了,可以带她去看病了……
  赵富民心里不是滋味。他也没啥的大富大贵的心思,就想着能让家人吃好穿好就够了,他没想在穷人身上赚银子,因此医馆这些年真没给他赚多少,不然,凭着这么多家铺子,他咋的可能还只是区区小商?
  这些事儿,师爷也是从外头听来的。
  楼县令听罢,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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