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徐正领命而去,留下黎昭在独自跳脚。
整晚过去,那人像是滴水入海,无影无踪。
徐风盛对这一无所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背后谋划之人处心积虑,对徐家必有所图,一次击杀不成,必会等下次。
那人就是诱饵。
他看了眼伏在案桌上睡得香甜的黎昭,忙碌了一晚上的风雷主脑袋嗡嗡作响,一下子撕去了他嘴上的雷符。
黎昭惊得一跳,雪白的脸上还印着红痕,顾不上其他,摸向自己的嘴巴。
幸好幸好没炸。
徐风盛仔细折好那道雷符,明明白白地放入袖中,示意某人以后切勿妄言,说道:“今日起,为防再遇刺,每日都需跟在我身后,不得远离。”
黎昭又悲又喜,悲喜交加,心里暗道等我取了那灵犀照骨镜,定要把金罡符贴你嘴上再走!
加班了大半夜的徐管事正对窗饮茶,正看着最新的《伏妖传三》,口中啧啧作响。
库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他头也不抬,说道:“哎呀,小友迟到了,没关系,反正没——”
话语戛然而止,黎昭前脚刚进,徐风盛竟也跟了进来。
徐管事手中的话本瞬间变成了账簿,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支笔,装模作样地写了几笔,他装作惊讶地说道:“风雷主为何而来?”
徐风盛冷冷地看着黎昭:“送他来上班。”
黎昭浑然不觉谷主眼神杀人,他嘻嘻一笑,端坐于桌前,翻开最上方的一本账簿。
拿起墨盘上的狼毫笔,一连算了十列,全错。
徐风盛近二十年未曾见过如此术数天才,他拿走了黎昭的笔,神情堪称和蔼,大发慈悲地说道:“滚。”
他开始后悔之前的怀疑,毕竟跟一个弱智较什么劲?
过了几天“老板加班我摸鱼”的日子,黎昭雷符都不知道被赏了几次。
他寻着机会偷镜子,奈何徐风盛对他的看护过于严格,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直到有一日,徐风盛实在看不惯黎昭游手好闲地跟在自己身后,丢给黎昭一件镶金嵌玉的紫袍,说道:“随我去见客,莫丢了风雷谷的脸面。”
黎昭接过衣袍,摸了摸细腻光滑的布料,捏了捏镶边的雪绒白裘,他向来喜好奢华精美之物,心想这徐风盛难得大方了一回,语气也不由得轻松愉悦:“哪个客人?”
心中想及这个名字,徐风盛眼中浮起沉沉紫韵,说道:“应天宗主,白解尘。”
第4章 晴空
七日前。
北垣雪原,朔风呼啸,裹挟着无数雪粒吹白了连绵起伏的青黑石原。
一道灰影正冒着寒风,一步一步的艰难行走。
风雪交加,刚落下一道脚印又被雪粒灌满,或被朔风吹平。
北垣以北就是神秘可怖的暗渊,那处的天空都被暗渊映得鲜红,向天下人昭示着魇魔的强大与危险,近二十年魇魔不曾出现,暗渊也被封印,可那处的天空依旧闪着不详的红光。
灰袍人吐出的热气都成了冰晶,漱漱落在,消散在风中。
强风吹开了灰色的兜帽,露出那人的面庞。
他的脸呈现出一股苍青,北垣的寒冷让他的脸颊起了两团不健康的红色,面皮上遍布一道道怪异的伤口,从纵横交错的伤痕来看,竟是被牙齿啃噬的痕迹,伤口处渗着血,被朔风一吹,犹如刀割一般。
“唔——”
那人一开口说话,被灌了满嘴的风。
他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重新戴上兜帽,捂住口鼻,朝着闪着诡光的暗渊走去。
脸上的伤痕是被他豢养的小鬼啃噬的。
前阵子他养的小鬼饿了,鬼修随意择了一个村子喂饱了小鬼,不巧被几个应天宗的弟子发现,他不得不跑到北垣上。
“若是当年暗渊仍在,哪里轮得到这些杂碎嚣张。”
鬼修眯起眼,透过朦胧的风雪,望向暗渊的方向。他不知还要走多久,但到了暗渊,小鬼吸足了魇气,他自会找那些人修报仇。
越走,身上越重,脚印的痕迹一点点加重。
鬼修停下了脚步,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不动声色地抬起脸,用眼光的余光偷偷地往后看。
一只浑身赤红的怪婴正趴在他的肩上,它咬着细小的食指,啧啧作响,露出了一截森森白骨。
怪婴捕捉到了那一瞬而逝的目光,急促地嚎叫。
“饿啊饿啊饿啊———”
这声音怪异尖锐,几乎要刺破风雪。
尖锐的悲鸣让鬼修一个踉跄倒在了雪地上,他捂住了双耳,后背埋进了雪中,刺骨的寒冷透入骨髓。
它张开口,尖针般的牙齿咬在鬼修的脸上,撕下一块血淋淋的面皮,点点血渍溅在雪地上。
“饿啊饿啊饿啊——”
一只只怪婴从鬼修灰袍中爬出,趴在鬼修的身上,森森的尖牙撕扯一片又一片血肉。
“别,别吃我,别吃我,马上要到暗渊了!你们你们有吃的!再忍忍,忍忍!”
鬼修疼得满地打滚,口中不断地求饶,眼中阴狠之色更甚,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魂铃,刚要摇晃,被夹杂着碎石的朔风一吹。
魂铃掉入雪中,立即被风雪掩埋。
“该死的,该死的,在哪里,在哪里!”
鬼修疯了般扑在魂铃消失的位置,掏着那处的雪,身上的怪婴啃食到了他的骨头,非人的尖齿与骨头摩擦出渗人的呲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