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闻高澹的呼吸明显平缓了下来。
  楚星野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大哥的派头了,有点得意,但又不愿意叫人看出来,便垂着脑袋抿着嘴唇,样子好不可爱。
  他刚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闻高澹反握住,慌乱中,双目撞到了一起,只见面前人压低了气息,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星野,我在担心你。”
  闻言,楚星野不自知地瞪圆了眼睛,浓而密的睫毛上翘,露出一对溜圆的眼,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昨天失眠了一整夜,对不对?”
  闻高澹压下眉毛,话里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小事,我经常失眠的。”楚星野下意识狡辩,话出口了才意识到不对劲,反过来质问闻高澹,“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失眠的……?”
  闻高澹眼眸闪了闪,他个子高,被面前娇小的人步步逼近,却直愣愣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躲的意思。
  楚星野继续质问:
  “……你是不是在我的卧室里装了什么?”
  “别装聋子。”
  闻高澹回避着楚星野的问题,却不回避他的眼神,淡淡道:
  “说到底,你其实没有那么信得过我。”
  “如果是闻暨白提议动用关系来推迟拍摄,你是不是就能放心地答应了?”
  “……这和闻暨白有什么关系?”
  楚星野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身边果然是没有一个正常人的。
  自从探监之后,闻高澹时不时就呢喃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比如刚刚。
  他装作听不见,也是很辛苦的。
  楚星野叹气。
  “你叹气了,”
  “是因为我说中了,对不对?”
  闻高澹面上冷静,眼底却萦绕着成片的浓雾,视线的焦点锁定在楚星野身上,几乎要把人灼烧出一个洞。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楚星野无奈,然后摊了摊手。
  这招百试不灵,
  虽然对面可能会露出一些类似于伤心、惊愕的神情,这会让他内疚。
  但他只需要转身不看就好了,四舍五入,就是零副作用。
  楚星野算了算时间,收起了自己的手,然后转身。
  良久,他的身后传来一个低落的声音:
  “……监视器,是闻高澹装的。”
  “我只是在他被拘留后,暂时接过了监视器的权限,这就是事实的全部了。”
  哦,
  楚星野吹了吹指甲,慢条斯理道:
  “自己把摄像头撤了。”
  身后的人应好。
  楚星野转身面对着闻高澹,只见面前的人垂下脑袋,眉头紧锁,一只手捂在双眼处,嘴唇抿了抿,艰难地开口道:
  “抱歉,我知道这几天我的状态一直都……”
  “没关系。”
  楚星野安抚道。
  闻高澹的指缝间,隐隐有晶莹的水色透出,楚星野眨了眨眼睛,那点水色却又消失,仿佛是他的错觉。
  “……真的很抱歉,我不该把个人情感带入计划的。”
  闻高澹的声音似乎更低了。
  楚星野不懂怎么应对别人的道歉,大概是很少有人意识到需要对他道歉。
  但他自诩糊弄学大师,什么都能糊弄两下。
  道歉的话……糊弄三下够不够?
  于是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着闻高澹的情绪,最后,闻高澹对他说:
  “我想,我该去联系警方了……得及时通知他们一下拍摄的提前,还有媒体……也要提前向中间人透露风声……”
  看见同伴心系工作,楚星野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离开了闻高澹的办公室——他总觉得待下去有点不安全。
  他走得匆忙,只给闻高澹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门轻轻合上,闻高澹轻轻放下掩面的手,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整张脸濡湿。
  他没有勇气再楚星野面前哭泣,眼泪是可耻的,他的心也是。
  对于一个接受过绅士教育的人来说,这太不体面了。
  但他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件事,
  ——觊觎小辈的心上人,似乎更加不体面。
  *
  在焦虑与担忧中,时间总是被拉得特别长,长到看不见尽头,努力只让人感到徒劳,连呼吸也成了慢性自杀。
  在拍摄前,楚星野的失眠愈演愈烈,最终,他没能戒掉熬夜,转而戒掉了睡眠。
  在不合眼的日子里,他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忆自己的计划,一遍遍预演这件事的结局,尽管他知道,命运是无法预测的——但凡他预测得到自己有今天,都会选择在看到白和礼的第一眼就把人给捅死,以绝后患。
  在艰难的七十二小时后,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落,不论谁被斩首,楚星野都认为这是解脱。
  坐在前往拍摄现场的车上,楚星野难得地合上眼睛,睡了半晌。
  在睁眼时,车已经停在了目的地门前——圣玛丽安娜医院的门厅前。
  圣玛丽安娜医院作为高档私人医院,在上浦市闻名遐迩,它历史悠久,曾是一位传教士的遗产,不过很显然,信仰之力不敌股市暴雷,在一次失败的投资之后,传教士赔上了自己的所有,包括这所私人医院。
  传教士在一无所有之后,选择从医院的最高层信仰一跃,于是,这所环境优美的私人医院多了一片人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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